子,只合求偶村姑,怎敢妄想天姝仙子,若蒙格外垂青,真不世之奇遇也,妾敢自外?但今日已久矣,敝寓观音庵,尚遥遥数里,且暂告退,容诘朝斋沐再请,何如?”司空学士听了,大喜道:“赵兄既不鄙夷推拒,则尔我一家。荒园虽陋,岂无一榻以留宾,何必匆匆而去,不畅所怀。”赵白道:“主人投辖,周是深情,但恐陈蕃之榻非坦腹所宜居,还是辞去再谒,不至涉于流荡。”司空学士听了,愈加欢喜,道:“赵兄不独才美风流,而又能持身以礼,真快婿也。赵兄既欲辞归,不可不少带春色。况天色才昏,归途咫尺,不妨尽醉。”因命家人去重备酒。赵白复辞道:“晚生初至贵地,昏黑路生,恐涉履不便。”司空学士道:“这个不消虑得。纵使深夜,亦自有灯火肩舆相送。”正说不了,家人的酒樽早已取至,赵白竟辞不脱,只得又复坐下对饮。饮不得数杯,赵白又要辞去。司空学士笑道:“赵兄若不肯饮,想是少年重于声色,不喜静饮。我学生有一小婢,名唤小红,惯弹琵琶,待我唤出来卯一曲以侑觞,或者赵兄方肯开怀。”遂一面命家人去叫。赵白忙辞道:“蒙先生浓情,已胜于公瑾醇醪十倍,岂在声色?但恨沟壑易盈,万望垂谅。”
正说不了,只见家人已唤了一个小女子出来。只好十二三岁,虽当头挑起一个凤翘,却四围发尚披肩,身穿着一领谈谈黄杉,罩上个绣花比甲,红红白白,打扮得十分俊俏,手抱着一面小小琵琶。刚走到前面,司空学士就分付道:“我叫你出来非为别事,只因这位赵相公不肯吃酒,你可细细弹一曲好琵琶与赵相公听。若是弹得好,奉得赵相公一杯酒,我就赏你一颗珠子。你若奉得赵相公十杯酒,我就赏你十颗珠子。你若是弹得不好,奉不得赵相公酒,我就要罚跪了。”那小红领了学士之命,因放下琵琶,忙斟了一大杯酒,双手送到赵白面前放下。因说道:“赵相公请酒,待婢子弹一曲奉侑。但弹得不佳,赵相公休笑。”赵白接了酒,忙说道:“酒我自饮,琵琶固所愿闻,然怎敢劳动。”赵白一面说,那小红取了琵琶,轻轻弹动,低唱道:
    山坡羊变调
    郎君俏,郎君悄,不脂不粉,偏胜如花貌,如花貌,宜嗔宜喜还宜笑。一睑儿尽皆文字娇,满身上都是风流窍。花见了,早魂消,鸟见了,应惊叫,人见了,谁一个不心欢乐。若是肯相伶,情愿与他同偕到老。
那小红口中唱,手中弹,齿牙之音又娇,弦索之声又俏,紧一阵,慢一阵,疏几声,密几声,殊觉动情。赵白听了极口称赞。小红唱完,立在面前催酒。赵白虽量不加,然到了此际,只得勉强饮干。小红见酒饮干,因又斟了一杯奉上,依旧又取琵琶去弹。赵白连忙止住他道:“佳音妙手,非不倾听快心。但恨贱量不胜杯斝,焉敢复劳。”那小红那里肯听他说,竟拨动琵琶,娇娇媚媚,又弹唱了一曲。弹唱完,便立紧催酒。赵白实不能炊,因再三推辞。司空学士听了,因解说道:“赵兄既量贵不欲多饮,然诗才高妙,除非赏一首弹琵琶诗,则又胜于饮酒多多矣。”赵白听了大喜道:“若蒙免饮,情愿献丑可也。”司空学士见肯做诗,更加欢喜。因命家人奉上文房四宝,又叫小红立在面前催诗。赵白遂展开花笺,先写题目道:
    赠红姐弹琵琶
其一:
    花前觅念奴,江头忆司马。
    既愁弹者稀,又虑知音寡。
其二:
    春凤起纤指,明月满怀抱。
    尊前倚醉听,只觉弦声俏。
其三:
    齿音莺语娇,手影花枝俏。
    最是使人怜,慨弹不遮面。
赵白写完,就叫小红送与司空学士道:“醉后散言,聊以免饮,实不足以尽红姐之万一,幸勿见哂。”司空学士忙接在手,展开便读。才读的两三句,早见他满脸都是笑容。及读完了,因赞美道:“可惜非玉兄生在今世,若生在唐时,岂容太白独擅《清平调》之名。若论此诗之妙,该贺千钟,无奈非玉兄苦苦推辞。若竟不饮,岂不辜负。也罢,也罢,今只奉十杯,非玉兄只饮三杯,做我学生不着,代饮七杯,何如?”随叫人斟上。赵白见了,忙推辞道;“三绝原不成诗,止不过为免炊强呈丑耳。既垦丑,又不能免饮,则呈丑之谓何?还望老先生谅而免饮。”司空学士笑道:“题诗是免琵琶侑觞之饮,既已免矣。今之饮是为贺诗。如此佳作,若不痛饮相酬,则笔墨之气,何能得吐?小红可再弹一曲,以侑赵相公之饮。”小红听了,因而重拨冰弦,低低弹唱道:
    山坡羊变调
    才情妙,才情妙,题诗纵笔,一似风雷到。凤雷到,超唐跨汉齐周召。一句句,无非风与骚;一字字,都是名和教。笔头尖,花正娇。墨池里,龙潜跃。锦笺上,乱纷纷珠玑落。弹琵琶,文运交,忽然遭此风流品藻。
小红弹完,即放下琵琶,走近赵白面前催酒。赵白一面强饮,即笑问道:“红姐的佳音妙手,固已快心悦耳,妙不容言矣。但不知所唱之词,还是旧章,还是薪制?”小红道:“文章陈腐,老爷厌听。婢子所习,皆是大相公花前月下所制之新词。”赵白听了,又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