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后任妥为整理担子,还是脱卸不掉,徒然多一痕迹,况他是扰台明保的人,扰台断不肯自己认错,恐怕还要说接任官无才,连现成的事都做不好,前一有个撤调,自己的功名还在其次,那后任来的官,鉴于前车势必变本加厉,地方上更要吃苦。任天然想到这层,只得静气手。已替他逐件设法料理,总弄到四平八稳,使前任的罅隙皆弥,百姓的元气无损,却真费了许多心血,才算替这位名吏揩干净了屁股。偏偏他的一位本府苑大等名式金的,本是一位青年翰苑理学名儒放出来的,不晓怎样得了心疾,初仅谈到公事东拉西扯胡帝胡天,还不要紧,有一天三更多的时候,忽然把任天然传了去,任天然不知何事即至,见了面这苑太尊说是他的两位如君要谋害他,叫任天然替他拿办。任天然晓得是他有些疯了,同了府里的刑钞师都带劝带拦的闹了一夜,才把这位太尊的痰火压平了些。过了几天,这位苑太尊到底跑进省去见了抚台,谈他衙门里姬妾、仆役、幕友、当差同着地方绅士都要想法谋害他,连县官都被他们串通了,好容易才逃进省来,要求派兵查办。扰台听了十分诧异,后来细看他的神气,晓得他得了疯病,只得将他留省医治,另委了一位全太守景周来署这吉安府事。这全太守号似庄,是任天然的安徽同乡,由荫生用的光禄寺署,正截取同知分发直隶署,官声很好,在河工里保了知府,一位直隶藩台很为赏识,请制台明保他了,恰好这位藩台升了江西抚台,就把他奏调过来。

梁培帅到了任也很喜欢。他在省里当的都是面子上的要差,同任天然也常见面很要好,任天然却晓得他的脾气,口里极其谦和脱俗,那堂属的规矩仪节可丝毫错他不得,胆子板小,肩膀极窄,可什么事都要尽到,他的属员无才,他竟要当面嘲笑,属员有才却不免暗中忌妒。任天然听见他来做本府,晓得又要多费一番心思去对付他,打听他到了就赶紧远远的接出去。见面的时候,这全太尊就说道:“我们至好,何必如此客气?以后大家总要脱略些,不要拘这些官样文笔才好。”任天然连连答应,却是参堂站班上衙门没有敢少一点过节儿,供应的也格外周到,三日两日总到他衙门里走走,大事小事无不上去请示,却把那办法暗暗的度到这全太尊心里,让他吩咐出来.上行的禀帖,通变有面子的事体,总说是出自本府的主意,下行的告示遇有讨好的地方,总说是府宪的恩典。所以,一年下来,这位全太尊同他共的极为合式,两季的考语都极好。后来新放的实缺到任,这全太尊交却回省,又在抚台面前极力的保举,这架培帅真是个爱才的上司,第二年又是一个明保。那范星圃是送部引见,全似庄、任天然也都得了传旨嘉奖。

再说那范星圃做了两年首道,又到他本任东乡做了两三年,那官声也与在庐陵差仿不多。那晓得他的官运甚好,他的家运却不佳,他的世兄已有八九岁了,本是种过牛痘的,不知怎么又出起天花来,碰到一个庸医,用了两贴凉药以致内陷,这位少爷竟被散花天女收去。他的太太,是汉黄值道罗欢悦的千金,正因娇儿夭折不胜伤感,忽然,又接到汉口的电报,罗欢悦中风出缺,这位罗氏夫人,痛子哭父水米不沾,淹淹成病一个多月,日复一日,也就驾返瑶池。这位名吏就抱哀师之痛,又增锦瑟之悲,未免有情,谁能道此计心再恋。此东乡县缺,请咨入京引见梁培帅,望他飞饬倒也十分高兴,登时委员接署又替他加片奏保,请予破格录用。他在省中料理交代,结算私囊也忙了几个月,才带了夫人儿子的灵枢,顺便回杭安葬。然后到京,仍旧住的是西河沿高升店,这时候,他的老师洪中堂正是军机第一位当权的,他带了一桶江西官窑磁器,一个亨达利买的英国最大八音钟,一套银水碗,一枝羊脂玉的如意,几套空织的袍褂,两盒真正万州血燕,配了些浙江水礼,孝敬老师。老师见了甚为喜欢,全数赏收,同他当面道语说:“你在江西的官声真好,很替家做脸。”谈了半天,次日又去见了屏大军机,扯了那位贾端甫把兄。这时候,贾端甫已经补了主事,得了秋审处的提调,这刑部司官进了秋审处的四提四坐,那提升京察外放是可以操券的,彼此宦途得意,相见甚欢。贾端南道:“上年得信,晓得老弟断弦甚为记念,近来已续写胶么?”

范星圃道:“期年才遇,尚未议及,却也在四处留心,老哥有甚么相巧的人家,尚求代为作伐。”又谈了半天方散。范星圃这回到京原想京城当道,阔老之中有甚么相巧的姻缘,结他一重也可以,做一个泰山之靠。到京里打听了一阵,竟没有甚么机会,那些黑尚书乏侍郎他又看不在眼里,也就有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光景。到京以来,终日酬应,空的时候也不多,晚上有时还要同着两位军机阔少票号财东,到那石郎胡同韩家潭一带领略领略风景。

有一天,一个通裕金店掌柜的胡式周谈起说京里有位姓华的大富翁,真是家货百万,京城张家口做的生意不知多少,前年死了。只有一个儿子还小,两个女儿却生得貌比嫱施,才逾左鲍,就是丝竹管弦、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。范星圃听了甚是动心,就托胡式周替他打听打听,说合说合,朗式周慨然应允。

过了两天去问回信,明式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