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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这增朗之、龙玉燕重圆好梦之期,正是任天然、顾媚香、达怡轩、张宝琴暂作别离之日。任天然、达怡轩约着今晚下船,达怡轩是常来常去之人,张宝琴本可无须相送,因为媚香要送任天然,也就约着同上轮船。看看两人席散各适所欢,顾媚香昨夜与任天然已细诉衷肠,说:“我虽在花丛,当矢贞石,好在我娘也不勉强我的。我身上也没有甚么多债,有点局事应酬应酬,开销也可敷衍,专心候你的消息。”任天然道:“我也不过三五个月,便要转来,倘到年下用度不敷,我托管通甫替你招呼,只要同他说声就是。”顾媚香替任天然收拾这两个多月,在他那里脱换的衣服、物件,有个扇套子,上系着一个羊脂玉的双鱼,媚香解了下来,向着任天然道:“这个我留着,到你家里再还你罢。”任天然道:“也好,这也是个成双之兆。”

那夜间的温存旖旎也就无须说得。所以,这天任天然到了媚香那里,倒也无甚说话,不过有点依依不舍而已。两人正密谈,诉说预数归期。那管通甫、王梦笙都来送行。任天然看见管通甫就同他说道:“我有句话奉托,即才忘记同你说,我却不多几月就回。万一年下,媚香这里短了点用度,请你替我接济接济。”管通甫也答应了。坐了一会,管通甫道:“我们也不必送下船,让他两人去叙别罢。”媚香道:“没有甚么话说,尽管坐坐不妨。”管通甫道:“你嘴里是这么说,心里是在那里咕叽:你们这些人还不走,只有这一刻功夫还不让我们聚聚,实在不知趣,是不是?我们还不早点见机,在一块讨厌做甚么。”

说的媚香急了,更加拉着不放,到是任天然道:“好在我们就要会的两位,也不必再上船送,就此告别罢。”媚香也就放了手。管通甫、王梦笙说了声:“顺风!”拱手而去。任天然也同媚香喁喁絮语了一会。吃了稀饭,媚香的娘又预备了些雪梨、酱鸭、文饺、瓜子之类,送任天然路上吃的。任天然照例开销了六块钱,这也叫做人熟礼不熟。他那儿子任通是日间到栈房里来过,任天然叫他回了学堂,晚上不必再来。看看快十二点钟,叫人去约了达怡轩、张宝琴同在兆贵里南门口上了马车,同上轮船,看那船还有一会才开,任天然、达怡轩就领着顾媚香、张宝琴同在轮船各处逛了一转。顾媚香同张宝琴凭着外口栏杆看那江心弓月,顾媚香说道:“我们几时同着他们坐这轮船走就好了。”张宝琴道:“咳!你自己的娘总还容易,我是更不晓得几时才能脱离苦海呢!”任天然道:“有志者事竟成,只要心志坚定,总有如愿之一日。而且天下的事是回思当日、预计将来、旁观他人的,最为有趣。若在及身当前也就不过如此。”达怡轩道:“缘份一至,自然水到渠成,不必预先思虑的。”谈了一阵,听见船上放气,阿银同着宝琴的娘姨来催,说要开船我们去罢。顾媚香、张宝琴均说了句“顺风保重”,忍泪而别。任天然、达怡轩在船口看他们上了马车,各回房舱。次日到了芦泾港,天晴日暖,浪静风平,两人就此上岸到通州去了。

有人同做书的说道:“你这部书是专门发挥‘财、色’二字的,上海的这些倌人,有串通了鸨妇骗人财物的;有以嫁人为洗浴之计的;有嫁了人仍旧野心不改,轧马夫拼戏子的;有身子嫁了张甲,心里还想李乙,暗中通信乘隙偷期的;甚而至于儿女成群,还会逃走的;至于那些鸨妇拿着人家儿女皮肉赚这些冤客的资财,黑的固凌虐不堪,红的又肯留不放,就是嫖客痴迷者,固多诓骗者也不少,固有自己弄到推东洋车的,也有骗了倌人鸨妇体己的私囊满载而去的,这都是‘财、色’界上的持色文字,你何以不铺叙铺叙?看你这几回书中所说的倌人也不少,却都是些平淡无奇的事体,殊不足以压阅者之目。”

不知道做书的其中有两层缘故,一层呢,觉得堂子里是像那罗万象所说的“以财易色,以色易才”正大光明事体,就是有些倌人的狡猾淫荡,鸨妇的狠毒贪婪,嫖客的奸诈沉湎,都还是理所当然,不足深责。二层呢,那《海上花列传》、《繁华梦》两部书把这些嫖客、倌人、鸨妇、大姐的情态都已描写无遗,做书的要脱他的科臼,跳出他的范围,别标新义,独树一帜,自问无此才情,若要抄袭他点意思,依傍他的章法,这是做书的从做八股应科举的时候,就不肯做的事。所以,只好从略了。

再说上海的那位傅京堂,是借着到闽浙一带查勘矿产飘然而去。那廖庸庵更无依傍,知道这一次是捞不回本来,仍回广东去另打主意。那粤汉铁路自然有人来正正经经的开办,各种报上载的详详细细不必做书的去说他,那单凤城也就打主意去行见,约着增朗之同行。增朗之娶了杨燕卿之后不多几天,广东家眷已到上海,接在一起同祝那犹云娘晓得这杨燕卿就是龙玉燕,心里有点不大高兴,好在他是向来拿这增朗之当作一匹耕牛,只要庄稼收成无误,也就不去同他计较。过了两天,增朗之同着单凤城动身进京,行了见一同出来,单凤城自赴江西到省,增朗之也带了家眷搭了长江轮船,赴武昌禀到,上过各处衙门送了这位瑞制台一挂茄楠香朝珠,一副满翠的搬管,一件玄狐外套,两件定织的旗袍,还有些燕窝鱼翅之类。这瑞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