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据你的意思,难道看他落水,让他死了不成?”狗官道:“然也。”木头雕老虎官道:“一叶浮萍归大海,人生何处不相逢。那个人虽然与我们没有碰过船头,但东海船头也有相碰的日子。我们救了他,他日后自然也晓得,知恩报恩的。”神仙官道:“既然如此,就把船撑拢去救他。”老虎官道:“你不要慌,船到桥头自然直,我自有个道理。”那个狗官终是在旁边打退船头鼓,说道:“我看起来,只伯是撑不拢的。”

老虎官道:“你摇了半日的船,缆多没有解,我这等对你说,你还是不听。”那时三人不拗,神仙官同狗官走到船梢上,说闲话去了。老虎官只得自己动手,把船横撑,欲来捞救时伯济。

无奈撞着了退船头鬼,在船底下挡住去路,再撑也撑不动。霎时间风波骤起,他们是看风使船的,一着了风,便扯足了满蓬,一帆风竟往那一边去了。

此时时伯剂仍无人救,只管在海面上自来自去,飘飘荡荡,不知氽了多少路,遥望见青草河边,一带树林,黑沉沉一族人家。正看间,身子不觉已近海滩,海滩上的树木,原来却是冬青树,人家尚远,不甚分明,隐隐似有个城池在内。时伯济爬上海滩,脚底下踏着一件东西,阔三尺三寸,长四尺,不是什么海宝贝,其实是一块瓦片。哪里晓得这块瓦片,硬又硬滑又滑,才踏上去,底下一挫,哪里还立得定脚头,两脚却在滩上,身子又跌落在水里了。正是:屋漏更遭连夜雨,船迟又遇打头风。

那时,时伯济弄得上不上下不下,欲向上而行去,又自己不能为力,两只手哪里撑得起;若望下流去,却是顺势,他意中一心向上,只得勉力撑住,然终是力不从心。身在海内,脚在滩上,更比在海中飘荡的时节,越觉难些。身子动也不能动一动,说话也说不出半句,即使说得出话,奈何无人听见。不意树林中忽有一人走出来,看见他跌了下去,慌忙上前,立在海滩上,把他两只脚一撮,竟撮至岸上来了。便问那人姓名居处,那人道:“小子并无姓名,哪有家乡,我是燧人氏的苗裔,人都唤我燧人,道号子虚散人,欲到海中寻访高人,在此经过,救了君家,实是有缘。”伯济道:“承蒙散人搭救,再造之恩,何以图报。”燧人道:“我辈救人,岂肯望报。”燧人也问时伯济的姓名踪迹,伯济备细了一遍。燧人道:“原来是个读书人,可敬可敬,如何遭此挫跌?然目下的秀才如君家者,正是不少,你既遭了此一文之忧,你如今还去想它不想它?”伯济道:“这个身外物,我去想它怎的!”燧人道:“你既不想它,你今意欲何往?”伯济道:“我自落水来此,乃天之所命,我有何往,只得听天而已。”燧人道:“所言诚是,但此间前不把村,后不着店,就使你往那一族人家,走进这城里去,也是人生路不熟,如何是好?”伯济道:“这一族人家,是什么地方?”

燧人道:“是小人国。”伯济道:“这座城叫什么城?”燧人道:“这城叫做没逃城。此城筑得甚是坚固,四面若关了城门,就是神仙也飞不出去,凡人哪里逃得出,所以叫做没逃城。国中居民甚广。城内有个人,自小做卖柴主人的,国中顺口儿都叫他柴主,柴主之名,遍满天下,真个是若有发迹,混名先出。

自从出了柴主之名,就得了一个也是金银钱,家中甚是富足,如今竟有敌国之富。闻得他敬重斯文,你如今无所依归,倒不如我指引你去,到了他家,自然必有好处。他家住在城中独家村上,国中人人晓得,切记切记,后会有期,我是去了。”言讫忽然不见。时伯济此时无可奈何,只得向那一族人家走去。

看看进了城门,那城内的地形,比别处地方低些,缓步行来,有意无意间,打听这个独家村上的柴主。正是:明知不是伴,事急且相随。

不知独家村这个柴主姓甚名谁,且看下文分解。

第三回

时规被小人作贱钱愚受一文牵制

西江月

得来何妨违理,多财尽管无才。纷纷尘事实奇哉,只怕天公尚睡。

休虑人粗事俗,当愁运蹇时乖。一生虽有命安利,须晓炎凉世态。

却说小人国内独家村上,这个柴主,你道是谁,不是别个,他姓钱名愚,号士命。他父母是没有的,兄弟也没有的,只有一个妻房习氏,小名如斌,年方四十四岁,生下一个儿子,名唤百锡,年方一十八岁,尚未娶妻。那钱士命自己年交六十九岁,身长三尺,头颈自小歪的,前生不是凡人,今生是天上串头神下降,容貌异常,比众不同,生得来:头大额角阔,面仰髭须跷,黑眼乌珠一双,火烧眉毛两道。

骨头没有四两重,说话压得泰山倒。臀凸肚跷,头轻脚摇,两腿大肚皮小,天生大卵脬。

那大卵脬有一时要气胀起来,随身两个小撞,一个叫趋炎,一个叫附世,一个立在左边,一个立在右边,把他大腿捧了,将这卵脬,用力慢慢的呼出来,其中的气,渐渐平了,钱士命心内才得快活。若有一时要撒屁,下身重大,两腿粗胖,也须要这两个在两边把他阔臀掇起,然后待他把屁慢慢的放出来。

这两个趋炎附世,平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