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。逢玉朝上深深一揖道:“小生黄琼见礼。”公主敛衽道:“相公免礼。”苻雄请逢玉左边朝西而坐,公主右边朝南而坐.侍女以掌扇相掩。茶罢,公主开言道:“承相公不弃,赐以珠玉,捧读之余,顿开茅塞。今欲求相公再赐一诗,以为敝山之宝,望相公勿吝。”逢玉道:“粪壤污秽.岂足以当青盼。既承不鄙,愿听驱策。”侍女抬过案来,上铺着素绫。公主出一小红笺授侍女递与,逢玉接来看,中写一行云:以求字为韵。逢玉走至案前举笔要写,复想道:“写是么字体好?”抬头一望,见堂前一匾,效黎瑶石隶书“顺正堂”三字,旁写李小鬟效。暗想道:“这必是公主之笔,他既喜隶书,我就写一幅隶体罢。”写完侍女抬至公主面前,公主起身一看,见他写得墨势奇横,比瑶石还高十倍,喜得满面堆下笑来。再读诗云:
  奄日神光鬼魅愁,石家十万岂能侔。
  霜锋照水分龙虎,雪彩腾空犯斗牛。
  试罢公孙疑电散,击来越女讶星流。
  司空若识阳文贵,须向丰城深处求。
  公主看罢,见他词气高浑,又能打合到自己身上,末带颂扬,十分感激,掉转身来深深拜谢,逢玉回礼不迭。拜毕,向苻雄道;“舅父为奴款待相公。”言毕,侍女簇拥冉冉而入。苻雄遂同诸将邀逢玉到前寨,大张鼓乐,设宴款待。轮杯换盏,直饮至更余方散。逢玉就歇在苻雄寨中,一直睡到五鼓醒来,忽想道;“他昨日怎么出一求字为韵?莫非有牛氏之意么?只是我身非蔡伯喈,安能舍父母、抛桑梓,负张氏之约以从尔!且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瑶性狼戾,叛服不常,倘有此事,决不可从。”披衣起来问左右道;“我的小厮何处去了?”左右道:“昨日寨中小头目邀往山后饮酒去了,想必歇在那里。”
  逢玉道:“烦尔叫他来,我有话吩咐。”左右道:“他自会来,不须叫得。”正说话间,苻雄进来道:“相公起得恁早!”逢玉道:“昨承厚意,多饮几杯,直睡到此时方醒。”苻雄道:“山寨草草,殊属亵慢。”逢玉道:“过扰不当。”苻雄道:“末将有一句心腹之言,望相公勿嫌唐突。”逢玉道;“但说无妨。”苻雄道:“金花公主,末将甥女也,今年一十七岁。先姐夫都贝大王临终,托末将以择婿,但念舍甥女才情德貌,迥异庸流,必须择个才貌兼全的英雄,方堪配合。天地虽宽,英雄甚少,体访数载,无过相公者。今欲求相公勿嫌异类,愿结秦晋何如?”逢玉正色拒之道:“承将军雅意,小生非敢固却,但小生有决难从命者三,望将军谅之。”苻雄道:“那三件?末将愿闻。”逢玉道:“小生有老父母在堂,谅公主必不能如孙夫人从刘归汉,小生亦安敢学蔡伯喈恋牛忘亲?此难从命者一;小生已聘张氏为室,昔宋弘不弃糟糠,尾生死不负约,小生安敢停妻再娶,独蹈薄幸之名?此难从命者二;且陋巷贫儒,理隔荣盛,河鲂宋子,宜配华簪,是以公子忽不敢耦齐,隽不疑辞婚于霍,君子韪之。小生何人,而独敢蹈富阳满氏之辄,以上玷金枝玉叶之乱乎?此其尤难从命者三也。吾闻君子爱人以德,愿将军另选名门,小生当即此告别。”苻雄笑道:“事须熟商,既相公有此议论,容末将启复公主再处。”说毕起身辞出,少顷回来,笑吟吟道:“公主说,相公前两事极易处,后一事.只须相公放大些眼孔,就可了事。”逢玉道:“如何?”苻雄道:“公主说,相公不肯负张夫人,必不负公主。既相公老太公在堂,成亲后,任相公往来两地,或三五年一至山寨亦可,不尔禁也。相公已聘张夫人,公主愿居其次。至谓士人不可配公主,直是饰辞耳,相公非真能重公主者,不过谓我等瑶人耳。昔木兰忠勇孝义,为世所称,考其里居,亦西突厥曷婆可汗部民也。相公敢藐吾公主不为洗夫人乎?何小觑人至此!”
  逢玉被苻雄一席话,说了个透心拳,不觉满面通红道:“怎敢小觑公主,其实贵贱不当。既将军如此过爱,容与小仆商量。”苻雄大喜退出,唤黄汉二人进去。逢玉道;“尔两个怎不来看我!”黄汉道:“被山下小头目邀往山后寨中,不放回来。他说:‘公主要招相公为婿,山上人都是相公的人了,那个敢不来伏侍相公!何须尔两个。’我说:‘我相公已聘了梅花村张太公小姐,恐怕行不得!’他每笑道:‘到了我这山上,只怕公主不愿意,若公主愿了,就大明皇帝女儿也夺不得尔相公转去理!’不知相公这里曾有人说么?”逢玉遂将苻雄的话述了一遍,黄汉道:“闻得公主做人真个极好,山上山下说着公主.就如父母一般。他既如此说,相公还是从了罢,若不从他,就使公主肯放相公回去,恐怕他手下也有些粘带。”原来逢玉心下亦甚爱公主,闻了黄汉的言.点头道;“尔也说得是。”就使黄汉来回复苻雄。苻雄大喜,重赏黄汉。
  择日,请逢玉沐浴,穿起大红吉服,迎至顺正堂。大吹大擂,婢女扶出公主,夫妻双双拜了天地,转身拜苻夫人,然后夫妻对拜,拥入洞房。逢玉代公主揭去盖头红纱,见公主生得温柔窈窕,光艳动人,真个:
  香雾云鬟湿,清辉玉臂寒。
  逢玉不胜之喜。侍女传杯合卺,二人皆是豪杰,不比那乡里子女羞羞涩涩的,飞觞畅饮了一回。逢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