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钓鱼,见一朵彩云坠在对岸,光彩射人,姐妹正看间,现出一个夫人,身穿大红袍,头戴冠帔,自称他是许玉英,蒙天帝怜他忠贞,封为罗旁后土夫人,今文曲星君有难,尔两个与他有缘,可速撑船至群牁江口相救,说毕腾空而去。奴两个不敢不信,拢船上来,巧巧遇着郎君,岂非缘分?”逢玉听了那许玉英名字,耳熟得紧,只是再想不起。想了一会.忽然想着道:“是了,原来他也死了!”不觉潸然泣下。二女忙问道:“死了那个?”逢玉道:“卿见那个许玉英是嘉桂山李公主女将,今既蒙卿心爱,料说也不妨。”遂把前后事细述了一遍道:“玉英必从李公主而死,今又来报卿救我.女中有此忠贞,怎不感动天帝!”二女闻言大喜道:“然则郎君为群媖所争夺,果系非常人也!但郎君今欲何往?”逢玉道:“公主已死,到彼亦无益。去年四月,路经梅花村,曾聘张氏为妻,相约小生到了从化回去,举家与小生东归,事出多故,挨延至今。明日便当辞贤姐妹到梅花村去矣!”二女道:“如要到梅花村,奴姐妹竟送郎到博罗如何?”逢玉大喜道:“若得贤卿肯相送,大恩大德当铭肺腑。”三人说得投机,直讲到四鼓,才勾肩叠股而睡。正是:
  情因款洽言难尽,话不投机半句无。
  次早起来,取路缓缓摇船,望博罗来。凡遇市镇必买酒买肉,与逢玉浅斟低唱,极绸缪之致,夜则三人共铺,畅鱼水之乐,如此者非止一日。已到博罗,大女郎对小女郎道:“阿妹陪郎坐坐,待奴买些酒肴来与郎饯行。”去不多时,带着岸上一个伙家,提着一坛绍兴酒,携了许多果品之类到来放下,叫小的烹调起来,摆满一船。请逢玉上坐.二女左右相陪。饮至数巡,小女郎以手搭在逢玉肩上,把星眸斜视着逢玉唱道:
  官人骑马到林池,斩竿筋竹织筲箕。筲箕载绿豆,绿豆喂相思。相思有翼飞开去,只剩空笼挂树枝。
  小女郎唱完,大女郎蹙着眉道:“阿妹怎么唱出这歌来!待为姐唱尔听。”
  云在水中非冐影,水流云动非冐情。
  云去水流两自在,云何负水水何萦!
  小女郎低头嘻嘻而笑.逢玉不觉泣下。大女郎取巾与逢玉收泪道:“阿妹戏言.郎何认真!”逢玉道:“小生诚负二卿,但卿若能从小生东归,小生颇有家私,尽供养得起,不识二卿意下如何?”大女郎摇着头儿唱道:
  拨棹珠江二十年,惯随流水逐婵娟。
  青萍下种君莫种,烟雨堪怜君莫怜。
  逢玉拭泪道:“贤卿高致,小生不敢强,但后日小生欲来相访.卿仙踪缥缈,叫小生何处问津?”大女郎道:“郎不必来访,奴两个异日自会来寻郎。”说毕就寝。次日,二女各出白银十两相赠,逢玉洒泪上岸,二女拨开艇儿自去。正是:
  人心未尝同,不可一理区。
  宜各从所好,未用相贤愚。
  话说逢玉别了二女,取路望梅花村来。行了数日,一阵香风过处,现出没上没下、粉雕玉琢一般的梅花来。逢玉不胜感叹道:“去年到此,青子满枝绿荫遍地。曾几何时,梅花再发,又别成一个境界了!”逢玉此时也无心玩景,飞跑至张家庄来。到了庄前,见一所庄院被火烧得七零八星,牡蛎墙倒在一边.只剩东边一间,又户破窗倚,寂无人声。逢玉心中老大惊疑道:“难道岳父待我不至,径自搬移去了不成?只是怎么连房子也放火烧了?”正惊疑间,破户呀的一声响,走出一个后生来,拱手问道:“相公何来?到此何干?”逢玉忙作揖道:“小弟黄逢玉,去岁四月到此,蒙岳父张秋谷把令爱配小弟,约弟到从化访亲回来,就同弟搬移到敝县居住。小弟因事拘绊,直到今日才回,不知岳父几时搬去,连房子也烧了。兄是何人,却住在此?”那后生听了,放声大哭道:“原来兄是吾妹夫!弟张志龙,六月由广西回来,房子已烧了,访问邻人,方知家父母及妹子,本年三月,已被丰湖何足像同饶有,引火带山贼来劫掳去了:”逢玉大惊道;“兄可曾到彼探听下落么?”志龙道:“弟虽去来,只是贼巢深邃,无路可通。回来气愤不过,就到府县告理,怎奈何足像手脚甚长,着人在官府处使了银子,官府都不准审理。妹夫到来甚好,怎么设个计来救取父母妹子则个!”说毕又哭。逢玉闻言,以身投地恸哭道;“天乎!黄逢玉何罪,直使我所遇皆穷,一至于此!”两个哭了一会,志龙扶逢玉进破屋里,取张折脚凳与逢玉坐下,炙些粥来与逢玉吃。逢玉那里吃得下,两人相对坐至二更.逢玉道:“明日莫若同兄到军门去告,并求发兵征剿,方能有济。”志龙道:“小弟带回些银两,两次告理,使费已尽,欲往军门,无盘钱奈何?”逢玉道“小弟蒙友人赠白银二十两在此,明日便同兄去告。”商议定了,解衣就寝。逢玉既伤张小姐,又恸李公主,伏枕流涕,那里睡得下!挨至天明,梳洗毕,志龙收拾铺盖,同逢玉出至河口,搭船到省。寻下寓所歇下,逢玉写起状子,候得督府出衙拜客,守在辕门等候督府回来,将状递上。
  督府收了状子,进至衙中,把状来看,开头看见黄逢玉三字,就把状来掩过,丢在一边,顾左右道:“与我唤那告状的黄逢玉来!”此时逢玉尚在辕门,闻督府吊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