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回南京去,也嫁在苏州罢。”胡小姐道:“婚姻事哪里定得。不知今生嫁得成嫁不成。”方小姐道:“那有个嫁不成的。姑娘想是虑没有才郎配得过你,这倒真是件难事。如今世上男子有几个通得?我爹爹为我择了十年,方得闻郎。况且姑娘如此才貌,明日不知怎样的才郎才消受得起你。”胡小姐笑道:“消受起你的,就消受得我了。”方小姐也笑道:“既然如此,你也嫁了你的哥哥罢。”胡小姐听见他如此说,就红了脸,有些害羞起来。方小姐自觉失言,便解说道:“你们虽系中表,古人温太真、王无双也曾做过,有何妨碍!若是姑娘肯时,我情愿做小。”胡小姐道:“嫂嫂,莫如此说!若是嫂嫂肯容,我情愿服侍嫂嫂!”方小姐道:“若得姑娘常在一处,真是万分之幸!不要一时高兴,却如此说,后来要行就不肯了。”胡小姐道:“嫂嫂可是真情?”方小姐道:“我若有一字之虚,使我夭死!”胡小姐见他赌誓,便十分感激道:“嫂嫂你如此贤淑,使人感愧。我有一段苦情,一向要告诉你,又不好说得。如今承嫂嫂如此恩德,我告诉罢。”就把闻生到山东赠金订盟之事说了一遍。因说道:“如此之事,非女子所当为,只为终身大事,所以如此。如今又蒙嫂嫂肯容,真是万千之幸也,不枉我从前一片苦心。”方小姐猛省道:“是了,怪道我的回文在你身边。你们既订盟在先,一发好了。只是书生薄倖,回文诗我实非有心,他怎么告诉姑娘?”胡小姐道:“这回文是嫂嫂的么?不要错怪了人。他终日拿在房中,如珍宝一般,朝夕讽诵。被我看见,问他何人所作,他只不肯露,被我夺了他的。我至今不知其中之故。嫂嫂,你们的根由也说与我知道。”方小姐就把误夹诗稿并江中相遇之事,也说了一遍,彼此两下大喜。胡小姐道:“说便如此说,还有些难处。我的事虽蒙嫂嫂应允,向不知父母之意若何,又不知姑爹、姑娘肯与不肯。就是令尊爱女之心重,恐怕也不肯两存。”方小姐道:“这倒不消虑得,我爹爹断不肯为此。”
  两个正说着,只见邬妈笑嘻嘻的走来道:“二位小姐在此讲些甚仔,讲了这半日?老爷打发胡叔回来了,说大相公也在老爷那里。”胡小姐大喜,问道:“胡仁回来了么?大相公为何在京?”邬妈道:“有家信在太太处,请小姐去看。”胡小姐对方小姐道:“嫂嫂请坐,我去看了家信就来,看哥哥为何在京。”去了半日才来,喜动颜色,对方小姐道:“天下也有凑巧的事。”就将胡公的家信裁后半幅递与方小姐道:“你看。”方小姐接在手中,只见写道:
  
  我为夜芸婚事,选择数年,并无东床之俊。闻家外甥才貌皆佳,我素有此意,因碍中表之说,是以追巡。今思古人温太真玉镜台之事,已曾行过,况我受此含沙之冤,未知何日方能昭雪。外甥为我之事,复奔回山左,又被逮入都,殷殷渭阳之谊,竟如已子!我欲将茜芸妻之外甥,而复馆之甥室,己与相如当面言定,彼亦欣然。此不惟茜芸终身得人,而我与夫人桑榆之景,亦可以娱矣!一字致令兄,单道此意,阅过即致之。

  方小姐看毕,又将与闻公的书也拆开看道:
  
  眷弟胡宗尧拜
  弟与仁兄不聚首者已六易星霜。虽尺素频频,如对紫宇;而此中耿耿,终不尽其劳积也。吾兄东山高卧,采菊赋诗,视弟风尘奔走,薄书俗吏,已不啻霄壤。何况更受含沙之冤,三木囊头,与御史为伍。回想与吾兄相聚一堂,陈说故旧,恐再不可得矣!言之呜咽。兹有启者:贤郎因渭阳情切,复走山左,不意李代桃僵,竟被逮入都。幸得沈林老力救得脱。福堂相慰,稍释愁怀。因思贤郎尚未受室,而弱女茜芸亦十年侍字,虽不可上拟德曜少君,然蘋蘩之事,或可不愧。意欲行温太真故事,已与贤郎当面言定,想吾兄定不见弃。若得俯俞,则向平之累,皆可以毕。弟倘得生归里门,将于百花洲前构一小墅,与吾兄朝夕聚首。膝下有人,亦晚年之乐也。何如何如?耑此布恳!”临椿不胜驰恋。家妹想定纳吉,同此致意!
     姊丈大人台下
                       弟宗尧再顿

  方小姐看了两封书,向胡小姐道:“恭喜,恭喜!”胡小姐道:“还全仗嫂嫂。”方小姐道:“如今再无不妥了。”胡小姐道:“只不知姑爹、姑娘之意若何。”连忙送书过去,叫人打听。
  且说闻公夫妇接了闻生的信,晓得在京中有了下落,十分欢喜。只是见他书中说当面与母舅定了亲,就与夫人商议道:“孩儿在京与令兄定我侄女,偏生我们又定了方家,如今媳妇现在家里,如何是好?方亲家生性古怪的,不可使他知道。我想儿子虽与母舅说定,你我又不曾应承,还可以回复。只得写书回你哥哥。”夫人点头道:“只好如此。”闻公就写回书,说己定方家,媳妇现在家中,不得如命。
  胡小姐听见这个消息,十分不乐。私下对方小姐道:“何如?我说姑爹不肯,又成画饼,奈何!”方小姐道:“虽然如此,且等闻郎回来,他自然不肯背盟。倘事不成,我断不独归闻郎,使你有白头之叹。”胡小姐道:“难得嫂嫂如此为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