担茧子。现在是四十三两一担的光景。”伯廉道:“收不上二千担呢,倒不要紧,只是四十三两的价钱太大了,恐怕卖不出去。”仲和道:“还好,少赚些不要紧,只要货色正路,总不至于吃亏。”各人放下一头心,只伯廉虑到折本。酒散后,大家商量写回信。又到少英店里,拟定稿子,信中劝他少收,早些回沪。
  自此无锡、上海不断的两处函商,信息灵了许多。到得茧客三三两两的回上海时,只慕蠡不见来到;并且连信都没有了。伯廉打听上海市面行情,知道上等茧子,卖到四十六两一担,计算着还有三两银子一担好赚,那盼望慕蠡回来的心,分外急切;天天到华发厂去探听,那有影儿。又迟两天,茧子来的多了,价饯就跌落一两。伯廉大惧,只是干着急,莫可如何。这晚一夜何曾睡着。天明时朦胧睡去,直到十一点钟,还未醒来。仲和来了,打门好一会,伯廉才醒过来,慢慢穿好衣裤,开门时,原来是仲和。伯廉道:“我今天失敬,对不起的很!”仲和道:“我们还说客套话吗?我特来看你,为的就是茧子那桩事。”伯廉急问道:“茧子的事,怎么样?”仲和道:“我只道慕蠡是靠得住的,那知道他恋了个周翠娥,就把正事耽误了。昨晚杨陶安来找我,说茧子己到,还在船上。慕蠡在苏州住下,他有信在此,你看吧。”怀中掏出信来。伯廉看过,呆了一会,道。“据他说,后来收的三百担,是四十四两。这般大的价目还了得?不是白辛苦一趟么!如今行情一天天的跌下去,他还说要等他来再议,栈房钱加上去,那里能赚钱?看这光景,今年茧价,不见得再贵上去的了,莫如我们作主代销了吧。”仲和道:“这又不便,他要怪的。”伯廉道:“我们不怪他,他还能怪我们么?”仲和道:“我们且会齐了张、胡二位,把茧子安放好,再议。”当下伯廉叫一碗面吃了,过足早瘾,便去访张、胡二人。又找着杨陶安,把茧子起上了栈,回到四海昇平楼吃茶。只见掮客陈新甫走了来。伯廉问他茧子行情,新甫道:“今年很奇怪,逐天跌涨价一两,茧客都不肯谈买卖了。我也不劝他们早卖,横竖是要涨上去的。”伯廉听了,略觉安心。新甫道:“慕翁收的茧子,听说价钱很贵,不知道有多少担。”仲和道:“一千三百担光景,四十四两一担哩!”新甫微微笑道:“吃了苦头了,通无锡没有这个行情的。”伯廉听了,默默不语。新甫又道:“你们茧子要卖时,找我便了。”仲和道:“那个自然。”新甫匆匆辞去。
  隔了三日,慕蠡已回,各人见面,无非谈茧子的话。慕蠡不信行情这样跌落,就去找了个熟掮客吴月坡来打听细底。月坡道:“外国丝一年多似一年,中国商家,还有甚么指望呢!他们一个行情做出来,不怕你们不依。我是看透了其中毛病,恐怕只有落下去,不会涨出来,劝你们早些出脱吧。那三百担照本卖,一千担赚一千银子,譬如白辛苦一趟吧。”慕蠡那里肯听。仲和、伯廉倒也劝他早出脱为是。慕蠡是富家公子,不在赚钱折本上计较,总要拗过这口气来,便道:“诸位不须着急,只宜静候,我倒要博他一博。将来赚钱,大家均分;折本,我一人独认便了!”伯廉道:“这话当真么?”慕蠡道:“那个说假话呢?不信,我可写下字据来!”仲和道:“说那里话!正经我们从长计议。”慕蠡道:“我是喜爽快的,省得大家担心,莫如我一人独做好些。”伯廉道:“说顽话哩,慕翁不必多心!我们吃番菜去吧。”当下大家走到金谷香,吃完番菜,伯廉拉了仲和,仍到绮园躺烟灯,还没吸完一口,那小家人猴儿又来了,道:“伍师爷来找老爷,说那花行里的三千银子,要再不还时,巡捕要来了。他约老爷明天在三万昌吃茶,议这桩事。”伯廉惊忧无措,只得把实情告知仲和。仲和道:“你为什么不早说?三千两银子,算不得什么事,也要把巡捕来吓唬人?你们那金总办,也太器量小些!”伯廉道:“可不是?他一文钱都看得甚大,宁可被人家一竹杠敲一万八千,就不则声;我规规矩矩的借用三千两,还合他说明了,就不给我这点儿面子。这事我知道,那伍实甫在里面挑拨他,想讨总办的好,夺我这办花的事儿哩。”仲和道:“这人也太阴险了。到底外国人好共事,他除非不信这个人就不用;要用了他,随你别人想尽千方百计,要攻讦这人,他总不听的。你的事不要紧,我借给你三千银子还他,看他怎么说!要是总办辞你,也不怕,我荐你到茶栈里去。张老四前天还托我找朋友哩。”伯廉感激不尽。烟后就同仲和回行,打了三千两的银票,交给伯廉。
  次早,伯廉起得迟了,实甫已在外面等了多时,见面后,伯廉很发一场话,道他不顾交情。实甫道:“须不干我事,这是你同事不好,到总办那里说过话,我是奉总办差遣,不能不合你接谈。据我的愚见:伯翁,还是合他结清了这注帐吧,大家好聚好散,有何不美。”伯廉道:“银子是有在这里,我虽然穷,何至拐人家的银子呢。”说罢,把银票取出给实甫看。实甫道:“好极了!我原合总办说过,伯翁不是那种人,尽可放心,争奈总办胆小,急得没法,差一点儿要打官司,还是我从中阻挡的。这银票交给我代还吧。”伯廉道:“我自己当面交。你不放心,同去便了。”实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