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木已成舟,怨也无益,只得硬着头皮,再去找云山。再由云山去催陈太史,说不了,再破费几个、送礼请花酒。果然捐了官,便有了声势,那怕就在这里打官司。这些场面上的人,都肯帮忙的。传单一到,早已有人,通知商会,做了保人。这个案子就此延搁下来了。古老三向来声气广通,但是认识一班当底下人的,不是管家,便是包探原差。古老三虽然满身官气,满口官腔,终是嫖客出身,脱不了滑头格式,滑头脾气,究竟于官场一道,多半隔膜。看官,你想,造一张假照,尚且不会得标硃,连个年月都一概会得红字,其余没有见过世面的笑话,多也多极了。
  闲话少说,书归正传。当时新衙门把这件案子延搁下来,大家彼此没事,也还不至于失面子。谁知古老三手头空虚,一心要想发横财,日日去递催呈。新衙门不得已,又出传票。汪步青事到临头,也知躲避不过,只得自己去寻陈太史。陈太史知道步青是个富翁,也便降格相从,请进客厅会面。步青再四恳求。陈太史不得已,就在客厅当面写个信,送到常宫保公馆里去。常宫保回信说不在家。步青只得托了又托,暂且辞出。到了第二日要上堂时候,步青只推有病,叫一个跟班的投到。新衙门委员,知道他是体面商人,也不好发作,只得暂且搁过一边不提。这里步青着急,等了一日,陈太史回信,也不见到,不免又到陈太史公馆来催。陈太史说:“我现在有一笔帐,尚缺二千银子,实在心绪不佳,不暇顾及老兄的事情,千万你去托别人去吧!”步青一时福至心灵,便道:“这是小事,只要老兄肯代兄弟帮忙,这些小事,马上就送来暂用,决不误事!”陈太史道:“我们虽心性相投,究竟是萍水相逢,那可就讲通财大义呢!”步青说:“客气!将来仰仗的事多呢!”陈太史道:“如此我是脱空了身子没有事,我便今日代步翁办去。”彼此约定,告别。一时步青送到二千银子庄票。陈太史马上就到常宫保公馆,告知此事。常宫保马上吊了门簿一查,查了许久,并没一个姓古的是办捐务差事的。显系假冒讹诈,不禁大怒,立刻传了新衙门委员到公馆,吩咐要他拿究严讯。新衙门委员遵奉宪谕,回了衙门,立刻加差锁拿。这里门政得了消息,赶忙到古老三家里报信。偏偏老三不在家中,只得告知古老三的如夫人。如夫人又听不清楚,也无从去找老三。真真古老三晦气临头,新衙门的差人并不到别处去寻古老三,偏偏走到西荟芳叶如花家去寻,一寻就寻到了。不由分说,竟自和包探走进房门,一链子锁了出门。你推我挽,把一个古老三和强盗一般,捉到巡捕房去。这里早有人通知汪步青。步青又连接陈太史的信,知道详细情形,喜不自胜。
  次早即预备上堂打官司,赶忙办齐了二品顶戴,买大帽子装顶子,好不兴头。这里又有人通知尚小棠。小棠知道此事一定要连累到身上,左右一想:“三十六着,走为上着,不如溜之乎也,乐得大家干净。”主意已定,连夜赶上轮船,回到南京去了。单只剩下古老三。次晨一早,解到公堂审问。一时汪步青也到新衙门候讯。堂上问到这案,开口便问古老三是那一年奉札,古老三道:“我并未有奉过札子,不过代朋友帮忙劝捐的。”华官一想,这头一句话,就问不出他的假冒凭据;外国人最重凭据。同坐有领事,未便再问下去。就改口问道:“你如何借端拆梢汪大人一万银子?”古老三道:“我们并不敢拆梢汪大人。现有笔据在此,请堂上细看。”说罢,便将合同呈案。堂上问官打开一看,便问谁先写合同,汪步青道:“是他写好来的,要我签字的。”堂上又问见中是谁,汪步青说:“也是他的朋友。”堂上又问见中何在,原差赶上前低声说道:“见中昨夜已经逃走了。”堂上就拍案大怒:“这么说来,不是显系圈套讹诈拆梢吗?”外国领事最恨的是拆梢,也指着骂道:“代姆俘虏,代姆俘虏!”堂上华官见了领事动怒,只得判道:“拆梢是真,罪应监禁六个月。”领事道:“太少,太少!要监禁一年!”遂批定一年。华官心中,又恐外国人疑心得了富商的银子,又将汪步青传上来,说道:“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签这个字。姑且小小罚你一罚,罚你五百银子,做善堂公款。将此合同销毁,完案。”下面原差便吆喝把古老三带了下去。汪步青也退了下来。听见古老三发感慨道:“今而后,我晓得交结包探差人,竟自不能帮我一些儿忙的。”浩叹而去。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六回 办军装太守开颜 送首饰商人垫本
  却说汪步肯为着捐官,几乎上骗。幸而古老三的假委员破案,自己占了上风,十分感激陈太史。又因这一来,官场的声气,觉得通了好些;仔细想着,并没什么不得意。
  这天,从家里出来,想去找张季轩谈天。马车刚出弄门,忽然见南头一部包车,内中坐着一人,不是别个,正是旧友单子肃。步青忙叫停车。子肃也下车,二人同到公馆。步青让子肃到花厅上,升炕坐下。子肃道:“步翁到那里去?”步青道:“兄弟今天抽空拜两位客,没甚事儿。子翁光降,必然有个道理。我们多谈一会儿不妨。”子肃道:“兄弟也没甚事,只因要到广东去,替敞东张罗一注买卖。官场的应酬,步翁是知道的,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