郊看麦,回见洪信那老儿,带同庄丁,押着十数人。向前看时,三公令郎在内,慌问缘故。洪老儿道三公令郎劫抢皇庄许多不是的话,弟因昨日仍系张蛮子值班,大大吃惊,再四婉转下来。曹翰道:“原由如此,昨系世宗圣诞,国舅哭奠,礼所应当。此系诸小辈太无知,老哥于他们有再造之功。”彦环道:“不是这样说,就系子侄辈误入皇庄,也不应架上劫抢之名,情殊可恶。洪老儿平时眼中哪里有人?昨日闻钱兄指教甚好,望二位哥哥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史圭问道:“如何办法?”曹翰道:“如此如此。”石汉卿道:“尽美矣,未尽善也。”彦环道:“请教。



  ”石汉卿笑而不语。史圭捋汉卿须髯道:“兄弟多系旧兄弟,又黍新邻居,如何吝教起来,难道是要先定谢仪么?明日功成,叫他将美女送两个与你,看你天天如何发付他!”汉卿道:“非也。如所议办,非不尽善,只恐到顶真人手内,诸位老侄,未免也要叫亏。鄙见须与王、石二公说通,有物均分,彼自转达赵公,以便弥缝掩饰。况王爷外宽内忌,此事说无不依。自己何必出名,只须暗办,王爷得知,自必动问。王、赵二公,随便请发那位弟兄查察,就入计中了。”众人喜道:“愿闻高论。”汉卿道:“而今假作柴茂遍出告示,煽乱百姓,自然妥贴。”钱宁鼓掌道:“妙极,妙极!不枉阖朝叫尔做赛曹操,就决意如此。”命家人摆上席来,痛饮而散。

  至第四日,城内城外,各处要道,俱粘有告示,写道:大周皇叔柴,谕示都城内外文武员弁军民人等知悉:惟我世宗皇帝,恭膺天命,正承大统。凡天地神祗,郊祭必尽虔诚;军情民膜,抚恤莫不周备。赏功罚过,咸当其实,救灾御患,罔失所宜。夙夜未遑或逸,宵旰渐积所劳;以致捐国遐升,幸有太子继统。讵料赵氏出身无赖,法纪屡干;曾效微勤,遽臻显位。得此骨肉之戚,应法伊、周;乃行窥窃之险,效尤丕、莽。此鬼神之所愤怒,忠义之所痛心也。是以潞州首起勤王首恶怆惶离穴;数被倾危,屡经败劫。匡义虽留于汴,势若单丝,形同孤掌。兹四邻咸兴问罪之师,各镇翘望义旗之举。旧臣宿将,国戚懿亲,感怀先帝洪恩,约结诛仇复国。或明秣马砺戈,或密输诚送款;智勇齐全,气势足备。元凶构结于外,恶党剿灭于斯;伫见赵氏丧亡早识周朝兴复。缘恐怀忠抱义者莫能周知,瞻彼顾此者未获详悉,用斯遍告,从今不必徘徊;既得与闻,事至务须奋励。特示。



  巡城文武官员揭下,纷纷启奏。晋王召石守信、王审琦、赵普、王彦升问道:“周家孺子幼弱,柴茂羸懦,皇上审察实无能为,所以俱不铲削。今彼等即有异谋,亦何至妄诞若此?

  定系出于仇诬,殊难听信!”王彦升道:“大王所见甚是。但国家鼎革,中心不服者尤多其人,柴茂亦萌孽也。此事据臣愚见,先于皇庄搜查封闭,以绝反侧之徒觊觎观望,再行定夺。”晋王准奏,便差陶谷、石汉卿二人查办。范质得知,赶入谏阻,已无及矣。慌差家人报与柴茂,叫其检点。柴茂闻知,慌将世宗圣像焚去,又将女乐俱送入城。

  且说陶谷、石汉卿出朝,通信与各家。恐柴茂闻风搬移,叮嘱多着人众,于四路拦截。再点御林军士,前来搜查。罗复智、贺恭得信,齐集家丁,率领分布于皇庄远近,四路探听观望。

  且说柴茂打发车仗入城,正与拱信吩咐庄丁收拾,陶、石二人领兵已到,上殿与柴茂见礼道:“奉晋王令旨查检,莫怪,莫佐。”柴茂道:“请。”二人见有御用仪仗,问柴茂道:“此从何来?”柴茂道:“请问洪公公便悉。”洪信道:“此系皇庄,世宗皇帝在此教射,难道你们都忘了?”石汉卿道:“世宗驾崩,何应仍设于此?况朝代已更,此系惑众作乱的实证了!”洪信喝道:“住口!周朝一个好好天下,被你们送与赵家,而今又起风波,连设灵数椽之地还来遭遢,你们心上虽过得去,不想地下见先帝,只恐天理难容,立见身诛嗣绝也!”

  说罢,将玉蝇拂挥来,陶谷右眼早被损破,痛不可忍,喊道:“救人,救人!”石汉卿大怒,拔剑直冲向前。洪信用蝇拂架住,笑道:“逆贼,逆贼!我今日可以对得世宗皇帝,我死之后,只教你们受用得好!”说罢,往石柱上撞去,脑浆迸裂而死。陶谷右手捂着眼睛,左手指示军士。柴茂命守兵将洪太监



  尸首抬到庄西仓房,入殓设灵,自己亦往看视听。陶、石率众搜查,二人见柴茂不在跟前,视物件好者,令家丁藏下,余着开造入册,将门封锁而回。

  柴茂闻知,见殓已毕,设立灵位,焚香祭奠,随即上马入城。进府看时,并无车仗送到,忙问门官,回道:“未曾见来。”柴茂着急,使家人分头四处探访。三更时候,抬得一个家丁回来,身被重伤,连忙就问,但云:“人物都遭劫去”说得这句,便不能言。忽又有探事的报道:“闻陶、石回朝,因未搜得女乐,仍要到府追问。”柴茂大惊,细想无策,惟有起奏幼主,所以入宫,不禁痛哭起来。朝见逐一奏上,幼帝道:“朕亦无策,惟请皇叔忍耐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