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巫丕乃同黄雁、西青行到埠头过渡,转出桑坂,入垂柳丛中,只见两老者坐在草茵上,巫丕招呼道:“俞兄、杜兄何同会于此?”两老者起身道:“巫兄、黄名子又何同至于此?”

  见西青,问道:“此非我辈中人。”互相作礼毕,黄雁乃将缘由说明。西青问道:“二位老丈尊姓大名?”巫丕指微须长眉者道:“此俞子,名广。”指斑脸满部胡髯者道:“此杜子,名进。”黄雁问杜进道:“闻兄乔迁七里岫,彼处山川若何?”杜进道:“山川虽美,人事却非。”巫丕道:“有何非处?”杜进道:“农好雕琢,女好绘组,儒者不以道德为怀,而以爵禄为重。”巫丕道:“先何轻举?”俞广道:“去年同过彼



  处,因见家刻诵歌,林壑层叠,故劝迁之。今欲与周子商量,将移于兹。”黄雁道:“适周子垂纶相遇,言俞兄在此,洵系良逢。”西青问道:“垂纶周老丈尊名?”巫丕道:“名蟠。”黄雁道:“昨所言檀溪钓叟是也。”杜进道:“何不到草堂中坐谈?”乃同举步前行。

  忽闻后面叫道:“杜子何来?”停步旋身看时,周蟠肩担竿子在前,背后随抬大网者提得两串溪鱼。俞广笑道:“周兄急矣。虽得鱼,谁人食之?”周蟠也笑道:“恐客久待,故买归而卷纶耳。”行到前来,将竹竿交与抬网者先行,自陪五人随后同进草堂。礼毕坐定,问西青道:“仙乡何处?尊翁何名?”西青道:“学生姓西,家住岫罗冈。”俞广道:“他尊翁名山。”周蟠道:“不应到此。”俞广道:“偕巫、黄同访过丈。”杜进道:“如我辈世居山林,出者则非;他们世受恩泽,安可遁乎?”俞广道:非遁也,招遁者耳。”周蟠道:“所招者谁?”巫丕将抱一翁致书劝出,细细说明。周蟠道:“所指四人恰当。但小木激而弃之则行,敬而礼之则遁,须以不请为请耳。”西青避席道:“愿求指示其略。”周蟠道:“大木资性鲁纯,好学天生,缁铢累积些成其道,老而弥笃。小木天资敏绝,坟、典、经、子无所关心。抱一翁曾同入万卷楼,其内藏书何止十万!历指名目,掩而询之,小木吐词论理皆当无讹。

  而尤纵情岩壑,四国百岛,幽深邃远,亘古示有标题之处,立记不胜悉数。行山林中,与麋鹿猿猴各无避忌。凡仙踪圣迹、断碣残碑,莫不毕览。江带赠大木有名云:‘面积兼旬垢,衣留隔岁泥。’赠小木有云:‘囊绳游绝壑,带粉恃残碑。’二子之情性行为已可概见。弟兄赋性不同,趋向亦异:大木以宽宏化育为功,小木以稀奇骇怪为务,礼请断然不出。”巫丕视黄雁道:“论二木详且尽矣。我们到鹰巢岭看大木若何,大木



  不出,亦当速归也。”俞广道:“大木见抱一之书,亦无辞却。”周蟠道:“虽大木不出,二子既偕行于先,何可复退,为人所笑,谓处士虚声,因人轻重也。”黄雁、巫丕道:“所论甚是,岂敢不遵!”

  盘桓过了一宵,次日辞别,三人返,出坞外。中时,舍车进得谷口,石径盘旋,片时间,早已望见巫家外垣。行近前来,只见稚童村妇奔入,将门紧闭。黄雁笑道:“山村不惯看轩车,惊慌却避。”西青道:“高致可羡。”巫丕自己敲开,请黄雁、西青上堂交拜,西青又将私礼二分送上,巫丕也不推辞,黄雁称谢,俱收入内。用过午餐,巫丕道:“赤湖可陪西子散步散步,弟往南庄姐处看看即回。”西青道:“请便。”

  黄雁道:“我们不必散步,且到峭壁拥书楼坐坐。”西青道:“奉陪。”二人出门,入东垣,到松风草堂转入后进,芸窗有额曰:“虚臼轩。”由旁上楼,但见密密松枝遮护,隆阴绿盖,远无所见。又更上一层,乃见周围峰峦重叠,山麓俱系石壁,远岫显呈,更觉妩媚。无数松顶接联如茵褥平铺,田禾皆看不见。西青道:“于此心胸顿豁,尘念都捐。”黄雁笑道“请看匾额。”西青仰看,乃“半陶”二字。问道:“愿闻其故。”黄雁道:“老人峰之南有坞,曰陶坞,其幽致叠出,逸景难言。此名半陶,以吾视之,未能‘半’也。”西青称羡不已。审看峰峦,似有形状,黄雁挨排指点,莫不毕肖。

  瞻玩许久,急闻楼梯有声,巫丕呼道:“黄子,东溪公至也。”黄雁慌忙下楼应道:“雁来迎接也。”西青随下到书屋内,见一位老翁,左手搭着童肩,巫丕掺着右膊行来,道:“黄子到此,何不看看老汉?”黄雁迎上揖道:“因巫子别去,未暇趋候。欲待彼回,同晋谒也。”东溪公道:“谅非俗客,何不同邀到舍?”西青向前见礼,东溪公道:“西子有嗣如此,



  家

  声不坠矣。可喜,可喜!”坐下,同黄雁谈得不休,直至入席方止,始问巫丕近事。席散,黄雁扶送回家,约明日于葫芦峰下会齐。西青道:“小子亦应登堂晋谒。”东溪公道:“不需,不需,见过就算了。但愿尔以民之忧乐为忧乐,老汉辈受惠多矣。”西青道:“敬谨书绅。”同巫丕送到垣外,回房下榻。

  次早,巫丕收拾起身,并带家童陟冈涉涧,由西夹岩缝中出山,过葛岭,逾梅溪,早见黄雁坐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