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道:“不全几何?”子邮道:“约而计之,应少七卷。”许子大惊道:“足下何神也?现因查核元魏崔浩高允等事,有数卷在卧榻前。”命童子捧来,果系七卷。子邮乃东西南北,摘出难义以问,许子剖对如流。许子亦以疑事反问,子邮分晰如向,互相敬爱。

  日暮下楼,请用晚膳,子邮道:“紫菱红柿足矣。”许子道:“二公不食烟火乎?有竹葡萄宿酿,不卜用否?”仲卿道:“最妙。”须臾,果上酒到,移席于茂林,东边迎着皎月。仲卿笑与子邮道:“今宵不似昨夜寂寞,与鬼论话。”子邮也笑道:“不识桓侯何以款待新客?仍欲得押官而询之。”许子问道:“所言何事?”仲卿道:“此件大约亦先生所未知。”乃将昨夜在嵩山逢鬼犯的话逐细数说。许子道:“此事虽未得知,亦理所应有。穷凶极恶之徒遇着桓侯,亦智尽力竭矣。”子邮道:“如此蔬食饮水,心闲神定,何异神仙?而乃履虎尾,蹈



  陷坑,名曰幼学壮行,而实以求遂其贪欲,不亦悲哉!”许子道:“举世茫茫,明知之而故为之者,亦复不少,彼奇山异恶者,自有桓侯案下结算也。老拙看韩子邮不下桓侯之义勇。所有全处,愿赐大观。”仲卿道:“所见亦有未全。”乃将浮山行宫携来之册取出交道:“贻笑大方!”许子道:“引得琼瑶,曷胜庆幸?”展开首卷看毕道:“韩都指挥可谓智勇双全,卓议不易,而当时适病,以致国亡身丧,殆正数也。”共相叹息。

  许子通宵不寐,将书看毕。次日清晨,盥洗焚香,当空叩祝。再到西轩,仲卿道:“先生何早!祝天何事?”许子道:“今年邻境苦雨,偏偏境内久旱,祝天乃祷雨耳。”子邮道:“先生念切生民,不佞当助一臂之力。”许子道:“昨晚细阅奇书,不胜惶悚。末卷二公不返,究竟若何?”仲卿笑道:“仍有一卷未曾送阅。有如行龙,历千万程,至临结穴处,却落江入湖,无所捉摸。须指明实境,方得释然。”许子笑道:“所喻甚美,愿即成全!”仲卿道:“原本已失,只好记忆缮出,报命先生。贵处苦旱,何不求敝友解之?”许子大喜,向子邮揖道:“告求拯救苍生!”子邮道:“仲兄操管,弟岂辞劳!

  但依世俗旧法祈求,未免无味。今使掠雨,既解此境之忧,又去彼境之苦。”许子道:“兼爱及人,爱始为溥。请示设坛于何方?”子邮道:“旱已久矣,刻难迟缓,何暇筑坛等事?只须庄外一片洁净之地足矣。”

  许子方到庄东打晒场上,移过竹座,设立香案。附近村庄都来观看,子邮道:“各件俱可不必,只须清静。”众人俱却立后边。子邮乃仰首呼道:“鹏儿何在?”呼声已毕,那“鹏儿”二字直入云霄,四围旋转鸣响。“何在”二字,只在半空中结而不移。顷刻之间,忽然霄汉里一个“有”字应响,“鹏儿”二字便息,“何在”二字渐住。只见空际漫天白云盖将下



  来,愈下愈收。及到面前,却像一只鹭鸶,曲膝点头,开口道:“请仙师指使!”子邮道:“本境苦旱,四邻伤雨。汝可掠邻境之雨,以救本境之旱。”白鹭道:“领仙师教令。”说罢,振翮扶摇而去,愈上愈大,蔽日遮天。猛然,风斜雨洒,旋转如蓬。自午至未,约有三尺深浅。许子谢道:“雨已有余,若再淋漓,又虑田畴淹没。”子邮叱道:“止!”忽然风定雨歇。

  众方称庆,只见仲卿携着一卷,与许子道:“不但后事叙明,且免先生费手,无不毕具其中。”许子深揖称谢。忽闻长啸,场上人众号呼,许子起身四顾,失去二公,只见白鹤一双,嘹亮冲霄,霎时不见不闻矣。乃望空再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