锡道:“日与化僧在大排场顽耍,不甚畅怀。他说另有一个好去处,今日要同他去走走.”施利仁道:“小的此刻特来邀大老官去游玩一个所在.”钱百锡道:“有多少路?”施利仁道:“不远.”钱百锡道:“就此同行.”唤了眭炎、冯世追随。
  施利仁牵了马头引路,离独家村而去。路过一脉坞,来了墨用绳,跟着施利仁一同行走,一径到了势道上,只见冲天一座浮屠,施利仁道:“此座浮屠,乃古老上人所造。四面有门,每个门上有两个大字,四个门内有四般景致,我们回来赏玩。如今且先到山上去看看何如.”行不多几步,墨用绳抢前踏了一个水潭,跌落水中。施利仁立在干岸头上,诚恐踏湿脚,远远走开。钱百锡道:“墨用绳跌了,如何爬起?”施利仁、眭炎、冯世齐齐应道:“前头人吃跌,后头人防滑。且自由他.”墨用绳踅滩弗动,带水拖泥,不自觉其形秽,一心总要跟他们走,迤逦行来,早见一座高山,果然好个去处。但见:一团点缀,果是形容不出。无限丘壑,尽属意想不到;奇形怪状,真可惊魂动魄。千绪万端,实堪悦目赏心;诡道钩连,规模并皆丑态,斜径迎合,景致无非恶状。登临者日臻其境,肉麻当有趣;旁观者适逢其会,毛骨也悚然。
  这座山名为凑景山,钱百锡不识路径,瞎天盲地,被施利仁;眭炎、冯世引路,但觉眼前畅快,心中爽利。有时在赌场顽耍,有时在醉乡盘桓,不知昼夜,乐而忘返、信步来至欢喜墩上,登高而望,远远望见一个去处,更觉眼花镣乱,心荡神迷,认得有个化僧在那里打坐,钱百锡道:“你们看见化僧么?
  这个去处想是仙界,化僧道痕高深,所以能得常在那里打坐。
  此去看来不远,我们也去走走.”施利仁道:“这个所在,名为温柔乡,青去虽在眼前,走去须要绕道而行,却有好些路程。
  大老官若要去,还要纳些工夫,费些脚步。幸有金银钱在身边,尚觉容易,我们且追随便了.”转弯抹角,曲曲折折,不知不觉,那来时所见的这座浮屠,却在面前。此刻顺便,不免大家瞻玩一番。抬头看见一座门上面写着:“蚣门”两个大字。施利仁道:“此座门内却是佛家弟子。闻得从前有多少修行人在内,如今都成正果上了天去,一个也没有留存的了.”转过去又有一门,见写着“鸦门”两字,施利仁道:“此座门内,是蓬莱仙岛,最好玩耍,你看门儿虽然堂堂开着,若手中没有金银钱,休想进去观望.”钱百锡道:“我金银钱常在手中,尽可进去.”钱百锡在前,施利仁、眭炎、冯世跟随,墨用绳落后。才跨进了此门,只见钱百锡手中这两个金银钱望空飞去,变做了一蓬青烟,缭绕空中,被风吹散,不知去向。各人连忙退出。墨用绳看不出烟头,茫然道:“那里来的这般气,是冷气呢,还是热气?”施利仁道:“你烟也不识,是气?”众人暗暗可惜这两个金银钱。钱百锡毫不在意,再转过去,又有一门,见写着“鳝门”两字,施利仁道:“此座门自来难开。若有人来开了,其中的鬼祟又是缠扰不休,故尔久远关闭.”再转过去,又有一门,见写着“雁门”两字。施利仁道:“此座门内,闻有妖魔精怪,所以多用顽石砌住.”原来这四座门内,乃是佛仙鬼怪。钱百锡不信,立在没笼头马上,扳去一块石头,望望里面,有何妖怪。施利仁看见,大吃一惊,说道:“完了,雁门穿了。待我替你来填好.”正说之间,只见雁门中雁气直冲,迎人欲倒。施利仁掇了这块顽石,立在马上,双手端端整整用尽平生之力,填足雁门。那晓得惊动了上面的乱石,一齐落下。那时施利仁仰面望着,刚打落了两边的面肩骨,踅得高,跌得重。顷刻跌死在雁门口。钱百锡吩咐眭炎、冯世将他尸首焚此,两人奉命,遂架起柴薪,登时烧动,烟雾若天。他两人喜热,立在近火,一时失足,也跌在火内,和他一样火烧死了。
  正是:
  见人富贵由他去,莫把心头似火烧。
  施利仁、眭炎、冯世已死,钱百锡独跟了一个墨用绳,访问温柔乡,来寻化僧。一路摇摇摆摆,逢人便问,不觉已到温柔乡里,但见那乡中:春山迭迭,并峙西东;秋水盈盈,分流左右。山头乌云幕幕,篱边玉笋纤纤。耀日樱桃一点,临风弱柳千条。红红白白,桃李争妍;娇娇滴滴,海棠献媚。
  你看那:连理枝并蒂莲,人人心爱;断肠花,想思子,个个情牵。精不过,金莲两瓣,雪藕双条。好个玉琢成的世界,粉捏就的乾坤。热烘烘果然温矣,软绵绵不亦柔乎。香气袭人,乍闻不觉心先醉;秀色可餐,一见那知魂已飞。
  钱百锡到了此乡,果然如登仙界,行至一条四折扶桥,上面搭就桂棚。钱百锡刚踏着桥面,桥板一忒,下有机械,棚上就落下一条软麻绳做成圈套,将百锡刚刚扣头颈缚住了。化僧连忙走来道:“此桥名为仙人变,你不识路径,原不可行走。
  踏在上面,落在圈套中,被人耍弄你的头颈了。要解此结,惟金银钱可救.”钱百锡还要扯个体面,不肯说出金银钱飞去,只说道:“金银钱却在家中,现在不曾带得出来.”化僧道:“只要大老官口许了,就可解救.”钱百锡道:“容易,容易,明日送来一看.”正说着,背后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