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,民无所措,必弃家绝产,卖妻鬻女,以偿官府。岂非其害尤甚乎?且后世谓天子与庶民争利,其名亦不美。”
  惠卿听此一席话道:“吾晓得君若为三司使,则青苗法不可行。”
  金公道:“三司与度支皆可,下官不以此官职介意。”
  吕惠卿道:“若把此新法保守足矣,不然,恐怕首领不能保耳。”言毕,拂衣而去,遂到王安石面前说金公失职怨望,诽谤朝政、讪毁天子,大不敬。请加以大辟。
  荆公道:“虽云谤毁,若以语言置大辟,恐人人自危矣。”竟不听惠卿之言。当时朝中大小官员,见新法不便,纷纷谏诤,议论蜂起,激动了一个继百代之绝学、系一世之民望,真所谓:顶天立地奇男子,武纬文经伟丈夫。
  那人姓程名颢,手伯淳,谥号明道先生,河南人,时在朝为监察御史里行。立朝才数日,见新法横行,不觉浩然之气勃发,遂诣中书省,来见安石。安石方有谏者争论而去,厉色而待。先生从容谓曰:“天下事,非一家私议,愿平气以待之。”安石惭愧无地,意其必谏,辞以圣上召议事,进后殿去。
  明日早朝罢,安石回府。先生至其家,安石趋迎。叙礼毕,甫坐,只见王雱蓬首跣足,手持一妇人冠,后堂抢出,谩骂曰:“此辈嗷嗷论新法者,犹如痴犬吠日。今惟有先暂韩琦、富弼之首,若有再言者,视此。”荆公遽然呵斥曰:“尊客在堂,议朝廷大事,稚子无知,骤敢唐突,且速回避!不然,必当治罪。”
  原来荆公是敬重斯文的,遂鞠躬致谢道:“小儿秉性卤莽,出言无状。望老先生莫罪。”
  先生道:“老相一子,尚治不下,而欲治天下,安可得乎?且谏新法者,众口一词,必有不可者,乞老相反已自思,无徒谓众犬嗷嗷也。”
  荆公道:“若果有不便,容当再议。先生道德之士,必不同众人乱法之意。”
  先生遂别,而新法颁行益急。先生见谏诤不从,遂乞罢。许之。而谏者如故。惠卿谓三雱道:“不行杀戮,众人不惧,新法恐不行。可先将数大臣放黜,以示禁止。众人无所倚赖,浮言自息矣。”遂罢故相韩琦,为河北安抚使之职,其余官员或罢废或贬逐或致仕,不止一人。
  罢废的:翰林学士司马光、同平章事富弼通判毫州、监察御史里行程颢、出直史馆苏轼通判杭州、弘文院较书张载、判国子监范纯仁、御史中丞吕诲、参知政事赵抃、知开封府韩维、条例司讳详文字苏辙、参知政事冯京。
  贬逐的:
  唐坰为潮州别驾、御史中丞杨绘知郑州、秦凤经略使李师中知舒州、监察御史里行刘挚监衡州盐仓、窜郑侠于英州、放秘书较理王安国。
  致仕的:
  翰林学士范镇、知蔡州欧阳修。
  一时正人君子罢废贬逐殆尽,廊庙一空。
  进用的:
  陈升之为同平章事、邓绾为侍御史判司农寺、鲁公亮为参知政事、李定为监察御史里行、韩绛为同平章事、鲜于侁为利州路转运使、王雱为崇政殿说书、吕惠卿为参知政事。
  任用者皆王安石之党,余不细录。自此新法横行,生民涂炭。尚有于神宗面前言新法之不便,神宗以问韩绛、吕惠卿,二人对曰:“陛下数年以来,废寝忘食,成此美政,天下方被其赐,一旦听谗夫之言,欲行罢废,岂不情哉!”相与环注于帝前。于是新法依行如故。时人号韩绛为传法沙门,惠卿为护法善神。惠卿又与王雱议道:“如此贬逐人尚不畏,倘圣上一旦信之,岂非前功尽弃?但新行政令之时,不知何人首生异议,致众口嗷嗷。”
  王雱遂将昔年尘垢奏疏审阅,得熙宁二年御史白壤之疏。惠卿道:“此老首建异议,今反安居故里。首恶不治,何以治后,无怪浮言之蜂起。”遂使提骑往山东青州来拿白公,未知自公吉凶如何,再看下回分解。

  
  


第四回 侠士逾垣酬大德 禅关税驾识长途



  诗曰:
  
  江上青峰对短歌,白鸥狎得胜笼鹅。
  清光渐到秋来倍,好句偏于醉后多。
  剩有寒蛩怜雨菊,犹遗晚蝶伴烟萝。
  拟寻一样渔舡隐,明月兼葭卧绿蓑。

  却说提骑来拿白公,行到青州府,宣旨毕,府尹就行批于乐安县,着知县提解。鲍公看了批文惊得面如土色,半晌动弹不得,只款待提骑于公馆中,自己亦不打轿,止带衙役二人,徒步到留隐村来。
  家人报与白公。白公忙出来迎接,只见鲍公素袍角带,手捧黄牍,怆惶而进。行至堂中,鲍公拜伏于地曰:“皇天不佑,遭此不造。罪弟有力无伸,故尔拜告。”
  白公忙忙答礼,扶起道:“老父母有何不讳之事,不妨直说。”鲍公吞声哽咽,不敢说出,白公再三问之,鲍公方答道:“老年兄归隐已久,不意朝廷听奸党之言,道年兄朋党首恶、大不敬,今使提骑来拿。奈何奈何?”
  白公亦觉失色,强对道:“自古说,‘为子死孝,为臣死忠’。老夫又无过举,待到京师,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