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的关系,不便如何说话,只得叫差头仍将张文祥带下去,自己和曾国藩商量。他竭力主张照实奏明,曾国藩那里肯依呢?一手把持了不肯实奏。郑敦谨也因这案子若据实奏上去,连曾国藩都得受重大的处分,自顾权势远在曾国藩之下,料知就竭力主张。也是无效的。然不据实出奏,就得捏造出一种事由复旨,又觉于心不安。思量了许久,除去就此称病挂冠归里,没有两全之道。主意已定,便从南京回到长沙乡下隐居不问世事了。终郑敦谨之世,不曾拿这案子向人提过半个字。幸亏当日出京的时候,带了一个女婿同行。这位女婿乘张文祥招供的时分,悄悄的躲在那花厅屏风背后,听了一个仔细。郑敦谨去世之后,他才拿出来对人说说。在下就是间接从他口里听得来的。
  这件案子叙述到这里,却要撇开它,再接叙那红莲寺的知圆和尚了。为写那知圆和尚一个人的来历。连带写了这十多回书。虽则是小说的章法稍嫌散漫,并累得看官们心焦,然在下这部义侠传,委实和施耐庵写《水浒传》,曹雪芹写《石头记》的情形不同。《石头记》的范围只在荣。宁二府,《水浒传》的范围只在梁山泊,都是从一条总干线写下来。所以不至有抛荒正传。久写旁文的弊病。这部义侠传却是以义侠为范围,凡是在下认为义侠的,都得为他写传。从头至尾。表面上虽也似乎是连贯一气的。但是那连贯的情节,只不过和一条穿多宝串的丝绳一样罢了。这十几回书中所写的人物,虽间有不侠的,却没有不奇的,因此不能嫌累赘不写出来。
  于今再说知圆和尚自无垢圆寂之后,他一手掌管红莲寺的全权。无垢在日原传给了他不少的法术,后来他又跟孙癞子学习些儿。孙癞子既去,知圆和尚便渐渐的不安本分了。不过他为人聪明机警,骨子里越是不安本分,表面上越显得一尘不染,众善奉行,他那种行事机密的本领,实在了不得。不仅做得一般寻常人识不破,受了他些微好处的人还歌功颂德。就是孙癞子因与他也有师徒关系,时常到红莲寺来看他,尚且不知道他久已在地窟里干出了许多无法无天的事。听得邻近的人称赞他的功德,反欣然奖饰他。若不是他恶贯满盈,鬼使神差的把卜巡抚弄到寺里来,或者再过若干年还不至于破案。前书第十一回中,写他劝卜巡抚削发不从,就叫两个小和尚去提石灰布袋来,打算将卜巡抚闷毙。想不到小和尚会无端突然死了一个,只得亲自去取。却又忽然起了一阵旋风,将几盏灯完全刮倒在地。他惊得只好念动员真言,以为是鬼魅便没有收伏不下的。念过真言以后,一伸手去提那布袋,就和生了根一样,用尽气力也提不下来。连忙放手捏指一算,不觉吃惊,说道:"不好了,有阴人在暗中和我作对。"一面说,一面两脚在地上东踏一步,西点一脚,两手也挽着印结,圆睁两只暴眼,口中不知念诵些什么。甘联珠一见情形,知道他要用雷火来烧了。自料抵敌不住,忙一手拉了陈继志,匆匆逃出了地窟。知圆和尚白使了一阵雷火,见也不曾烧着什么东西。他此时也想到甘联珠用隐身法在暗中保护卜巡抚,心里只疑惑是卜巡抚命不该绝,只好不取那石灰布袋了。仍回到那间大地室里,对那些青年和尚说道:"这狗官既不肯听我的话,立时剃度出家。留着他在这里,使我心里不快活。你们将他推出去,用那口鼻涕钟把他罩起来。也不要去理他,只活活地将他饿死闷死,看他有什么神通能逃出钟外去?"卜巡抚到了这一步,见软求硬抗都不中用,惟有咬紧牙关,一言不发,听凭一班恶僧摆布。那些青年和尚的年龄虽小,力气却都不小,那们高大的一口钟,只四个人用手一扛,就扛起离地好几尺了。勒令卜巡抚蹲下,掩盖得一丝不漏。卜巡抚初时还在钟里面大声叫唤,外边的和尚听了,用铁棒在钟上敲了一下,骂道:"再敢叫唤,我们就拿柴来围住烧死你。你想想,有谁到这地方来救你,叫唤给谁听?"卜巡抚闷在钟里,听那铁棒敲在钟上的声音,竟比在耳根前响了一个巨雷还来得厉害,两耳只震得汪汪的叫个不止。外边的一切声息,从此全不听得了。知圆和尚以为,一个文弱书生,盖在一口四边不透风的钟里面,决不能经过多少时日不死。红莲寺从来没有作恶的声名在外,平日在寺中害死的人也不少了,一点风声都不曾露出去,这回也不必不至败露,因此毫不放在心上。表面上仍督率着满寺的僧人做佛事,以掩饰外人的耳目。
  中秋这日,陆小青因错过了宿处,红莲寺借宿。知圆和尚虽提防着长沙有探访卜巡抚下落的人来,然看陆小青不象是衙门中做公的人,并且年纪很轻。红莲寺原来不与寻常寺庙相同,在无垢当住持的时候,就允许从远处来拜佛的人及过路的借宿,特地造了几间客室。无垢的意思,以为寺里越是有不可告人的隐事,越不能拒绝外边的人来寺里歇宿。那知客僧原来是一个大盗,知圆和尚因赏识他的武艺,就劝他出家,是知圆和尚最得力的一个帮手,这夜他因看见陆小青在鼻涕钟旁边徘徊,就疑心陆小青已发现钟里有人了。陆小青看见鬼魂的事,知客僧并不知道。当时知客僧既看见陆小青在那钟旁边站着,立时就到地窟里报告知圆。知圆尚不在意的说道:"你只去宰了他便完事,估量那小子有什么能为?"那晓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