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,从小就欢喜斋僧拜佛。而马心仪的父亲,却是一个毁僧骂道的人。这日忽有一个年约二十零岁的尼姑来马家化缘。马心仪的父亲不在家,他母亲因这尼姑生得端庄齐整,说话很在道理,就留在家中攀谈。不料一时天变,雷雨交作,尼姑不能作辞,他母亲便留歇宿。想不到马心仪的父亲回来,见尼姑生得貌美,顿时起了邪念。半夜偷到尼姑睡的所在,想勒逼成奸。那尼姑在危急的时候,亏得马心仪的母亲来了,夫妻大吵了一场,他母亲将私蓄布施给那尼姑,亲自陪尼姑坐到天明,因此保全了那尼姑的节操。那尼姑是谁呢?当时没有名头,无人知道,就是如今人人钦仰的沈栖霞师傅。沈栖霞因那回在马家受了侮辱,险些儿失身匪人,遂自恨身体孱弱,没力量抵御侵凌,一转念之间,便决心访师学道。到现在修炼了五六十年,已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了。事情虽隔了五六十年,然沈栖霞总觉得受了马心仪母亲解围和布施的好处,应该报答,无奈没有机缘。直到现在,他才推算得是报答的机会到了,特地打发他在襄阳柳仙村收的两个男徒弟,到此地来暗中保护马心仪。他这两个徒弟的道法,虽不算高强,然不是修道有成的人,寻常人无论有多大的能耐,也休想敌得过他。"
  张文祥问道:"你老人家知道他徒弟有多大年纪了么?其中是不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?"这人点头道:"两个的年纪差不多,都只二十多岁,你怎么知道的?"张文祥将日前遇着挑豆腐担少年打狗的话说了。这人笑道:"你自问是他的对手么?你所见的这个,年纪比那个略小些,本领也还不及那个。两人每夜轮流值守在马心仪左右,岂容你去寻仇报复。"张文祥诧异道:"这就奇了,马心仪今日才杀我郑二哥,我因他杀了我郑二哥才存心报仇,这是顷刻间的事,如何沈栖霞师傅早已打发人前来保护呢?"这人笑道:"这倒毋须惊讶,我既受人委托,前来略尽人事,只得老实说给你听。你于今虽不认识我。我在几年前,却久已认识你了。我这番是受了你师傅无垢和尚的托付,特地前来救你的。就因知道你在激于义愤的时候,必不顾利害,去寻马心仪报复。沈师傅的两个徒弟,只知道保护马心仪,他们并不明白你为的是甚么一回事。你是这般把一条性命送在他们手里,岂不冤枉?"张文祥忽然立起身来,说道:"你老人家说出受了我师傅托付的话,就知道必是孙耀庭师叔无疑。"著书的写到这里,又得趁这当儿,将这个孙耀庭的来历叙述一番了。
  说起孙耀庭,也可算得是一位奇侠。他是浏阳县人,因小时候生了一满头的癞疮,浏阳人都叫他孙癞子。他的历史,若说给一般富于科学头脑的人听,不待说必叱为完全荒谬。就是在下是个极端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人,当日听人传说孙耀庭历史的时候,心里也觉得好像是无稽之谈。直到后来阅历渐多,才知道孙癞子的事,绝对不荒谬,而拿极幼稚的科学头脑,去臆断他心思耳目所不及的事为荒谬的,那才是真荒谬。
  闲话少说,却说孙癞子生长在浏阳一个极贫苦的人家。当他四岁的时分,浏阳地方遭瘟疫,孙癞子的父母同时染疫死了,只丢下一个伶仃孤苦的孙癞子,吃没得吃,穿没得穿,还亏了地方上人凑了些钱,将孙癞子父母安葬了。孙癞子长着一头的癞疮,龌龊得臭不可近,也没人理会他,他父母在日建筑的两间茅屋,不须多少时日不修补,便不能住人了,孙癞子也懒得在茅屋里居住。白天到乡村人家乞食,夜间或是灵官庙,或是土地堂,随处找一个可以藏身的所在安歇。是这般流落了两年,他有十二岁了。一日乞食到一处大作田人家,那家主问了问孙癞子的身世,便向孙癞子道:"你愿意讨饭吗?"孙癞子道:"谁愿意讨饭,没有家,没有饭吃,不流落讨饭有甚么法子养活这条性命呢?"那家主道:"我留你在我家住着,给饭你吃,给衣你穿,只要你替我家看牛,好么?"孙癞子喜道:"那还有甚么不好。"从此孙癞子就在这人家看牛。这人家养了七八头耕牛,一个人照顾不了,往往跑到别人家田里园里吃禾吃菜,所以加上孙癞子照顾。孙癞子每日骑在水牛背上去山里吃草,不愁穿不愁吃,倒很逍遥自在。谁知这种安闲茶饭还吃不到半年,这日忽然出了乱子。
  农家放牛,每日照例早起一次,黄昏时候一次。这日黄昏时分,孙癞子牵牛吃好了水草,照例骑在牛背上缓缓归家。还有一个年老同看牛的人,也骑着牛跟在后面走。一行七八头牛,不知怎的只孙癞子骑的这头,忽然和癫狂了的一般,两耳朝天一竖,四脚腾空的跳了几跳,跳得孙癞子几乎滚下牛背,幸亏他一向骑牛骑惯了,两脚能挟持得住,然也吓得甚么似的,连忙将身体伏在牛背上,两手紧紧的抓住两把牛毛,口里连声叫那同看牛的过来,将牛牵住。那同看牛的也觉得这牛跳的奇怪,刚翻身下牛背,正待跑过去抢住牛鼻。不提防这牛猛然一转身,放开四蹄便跑,把跟在后面走的几条牛,都冲得翻的翻,跌的跌,同看牛的那里肯舍,慌忙将这几条牛的绳索,就路旁一棵树上系好了,尽力追赶上去。
  这时天气不曾昏黑,眼看着那牛驮了孙癞子,比加鞭的马还快,头也不回的直向前跑,并听孙癞子在牛背上惊慌乱叫。看牛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