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边有几个人讲话。
  少停一刻,四静走来,焦顺问他佛堂里什么人讲话,四静道:“是前日念经的二娘,大奶奶要卖她,又恐家里有人议沦,竟叫那个买主到小庵来议论。那一家又是极讨便宜的,银色太低,天平又轻,大奶奶不肯,故此两边争执。”
  焦顺闻言,心内突然一惊,问道:“老师叫晓得她要多少财礼?”四静道:“听见说三百金。爷你可知道,这位二娘手里。倒是有东两的。”焦顺道:“既如此,就烦老师对她说卖与我罢。”四静道:“这样事贫僧不去管她。”
  焦顺心火勃发,竟跳出来。只见三个人,同了大奶奶,正在此争长论短。焦顺看内中一个象是媒人,就把手扯过来,问她详细。那人道:“自我做媒以来,再不见有这样悭吝。我今不要媒金,人家撒开倒干净。”焦顺道:“大哥,小弟是极忠厚的,随你说多少银子,代我成了罢。”那人道:“若然如此,极好的了。只要现银,今日就成。”焦顺道:“便是这样。”
  那人即去与大奶奶说知,奶奶道:“他若出三百金,还我好银子,准天平,就许他。”焦顺诸事从命。这一家要买的还来争夺,被奶奶乱嚷一顿,含羞而去。做媒的便向焦顺说合,焦顺倾箱倒笼兑出银来,大奶奶如数收了,又添上媒金三十两。奶奶道:“看这位崔爷,是个好人,明日可到舍下来与二娘成亲,就住在舍下,待袭了官,一同回去。”焦顺暗喜。看看日晚,四静完了佛事,众人都散。
  到了次早,四静道:“焦爷恭喜,今日有新奶奶了,行李不妨留在小庵,停一日来取。”焦顺谢了四静。忽见梅香来请焦顺,便同梅香仍旧到那大宅子后门,转进几处,原是一个大花园,在一间花厅坐下,梅香走进里头。焦顺呆坐几时,并无人出来,早饭还没有吃,腹中饥了。各处张望,只见花柳参差,湖石层迭,并无一人。焦顺又转过几间书屋,东封西锁,焦顺大叫几声,杳无回答。焦顺着忙,急急走到后门,也锁住了。
  挨到日晚,外边几个青衣大汉开门进来,一见焦顺便骂道:“什么蛮囚娘的,私到里边。”焦顺道:“你家大奶奶受我的聘礼,把二娘卖我。”说未完,被那人劈面打来,骂道:“你这贼徒,向人乱说,什么大奶奶、小奶奶,这是吏部张老爷的花园,谁敢住在此处!扯他到衙门里去。”三、四个人,拖拖拽拽,一顿乱打,推出园门。
  焦顺没奈何,走回庵来。原来庵里的行李铺盖,卷得罄空,各处找寻四静,全无踪迹。焦顺又气又饿,知道遇了歹人。无处安身,幸喜身边还存下几两银子,做了盘缠,只得回河南去。
  原来四静与一班光棍做成骗局,这二娘、大奶奶乃是娼妓假装的,焦顺痴呆,堕其计中。
  要知焦顺如何回去,再看下回。
  第十一回 柳营散处尚留一种痴情
  却说焦顺行至彰德府,盘缠用尽,只得沿途叫化。夜间无处投宿,见路旁一个古庙,就走进去,看见庙中有两人在里头。两人问焦顺道:“兄从哪里来的?”焦顺道:“小弟从京中来,要到开封去,因没了盘缠,不能上饭店,今夜要借住一宵。”两人道:“我们也是借住的,此间没有和尚,只是个空庙。”焦顺听了,就与两人同宿在庙中。
  不想睡到五更,庙外走进数人,把焦顺与那两个不问情由俱索住了。焦顺还与他分辩,众人道:“我们一路缉访,恰好在这里。”索了便走。
  你道为什缘故?不知这两个是强盗,众人是捕侠。这强盗就是柳林中私逃的强思文、杜二郎,因前花费资本,被程景道差官要钱粮,他两个私下逃走,后来无计可施,就在荒野处打劫。河北捕快,细细缉访,到庙中捉住,立刻解到府中,知府升堂,捕快带进,知府喝叫夹起来。两人招道:“小的叫强思文,这一个叫杜二郎,是柳林大师的手下。礼部宋纯学也是好友。”知府道:“那一个是谁?”强思文道:“这是昨夜同寓庙中的,不知他姓名。”
  知府也叫夹起来,焦顺禀道:“小的开封府人。父亲是百户,陕西阵没。小的进京袭职,不期遇着歹人,把行李盘费拐去,所以孤身回家。昨夜借宿在庙中,并不晓得这两个是强盗。”知府道:“可有承袭文书么?”焦顺道:“文书在行李中,一齐拐去。”知府细细盘问,见他说得凿凿有据,就当堂释放。焦顺放后,叫化到家。焦氏与杨氏埋怨一番,焦顺含羞忍耻,同了杨氏并爱儿寻一僻静所在,耕种为活。改了姓名,叫做顺翁,隐避终身,不在话下。
  却说强思文、杜二郎既已成招,知府即日申文达部。部里具题说盗招内有宋纯学一款,并波及同年好友王昌年;这是何故?因前日有个显官,要招昌年为婿,昌年不肯,故有此祸。
  奉旨:
  强思文、杜二郎系属叛党,该抚臣即时处决。其宋纯学、王昌年即行提究。
  部臣接出旨意,即着缇骑到河南来不提。
  却说宋纯学自从入赘潘家,与王昌年日日寻花问柳,作赋吟诗。一日,两人正在厅上闲话,忽见家人来报:“本府太爷并县官俱来。要见宋、王二位老爷。”两人不知其故,即忙整衣出来迎接。乃是朝廷缇骑,同着县官特来抄捉。昌年详问缘故,方晓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