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何足计较。”纯学道:“小姐如此贤淑,可敬,可敬。”两个吃过了酒,纯学进房,与琼姿相叙。正是:
  新娶不如远归,自不必说。
  次日,纯学急到崔世勋家,世勋接入,叙了寒温,纯学道:“晚生与令坦王文令极其契爱,殊知老先生盛德,忠勇过人。前日偶阅邸报,知老先生已退处山林。那些游兵,仍然劫掠,晚生几乎被害。”世勋道:“老夫朽腐之材,不堪重任,自然退归。那投降兵士,既无驾驭之人,反侧不安,理所必然。仁兄出京时曾与小婿同行否?”纯学道:“说也奇怪,晚生与王年兄一齐出京,半路忽遭大风,飞砂蔽口,王年兄倏然不见。晚生四处寻找,并无踪迹。”
  世勋大惊道:“这却为何?莫非遇了乱兵被他害了?”纯学道:“失散在前,乱兵在后,必是因兵戈阻隔在那里,老先生不必过虑。”遂起身告别。世勋道:“仁兄远归,老夫改日尚欲奉屈少叙。”纯学道:“多谢。”即相辞出去。世勋送了纯学,回至里面,把昌年失散的话对小姐说了。小姐听了,自想:“红颜簿命,倒不如村夫、田妇,安享太平。”内心十分愁闷不提。
  且说王昌年因遇了大风,一时昏黑,不辨前后。又听得有人叫他避难,错认是纯学叫他,便不顾死活,冲风而走。走了一里多路,偶然撞着一棵大树,他就靠定树上,等待风息。
  只见黑暗里有车马之声,昌年仔细看他,前边数对纱灯,后面拥着一轮车子,织锦帐幔,竟到树下来,车中忽然有人说道:“树下立的是刑部王老爷,我出来相见。”
  从人把帐幔揭开,内中走出一个美人,昌年上前施礼,却是四园中所遇的花神,对昌年道:“西园一别,私心不忘,今早偶奉仙曹之命,欲往洛阳城点验花色,经过此地,适然相遇。前途流寇杀掠,郎君不宜轻往,且暂住此处,待流寇过了,方可走路。”昌年道:“感谢仙卿救护,但不知栖息何处?”花神道:“随我来。”便携昌年手,钻进树里。
  走了数步,果见层楼密室,华丽非常。昌年问道:“怎么这树中有此异境?”花神道:“这树是紫姑仙的行宫,我们职掌司花,凡遇各处有灵的大树,就托他做个住居之所,两京十三省,共有一千八百五十二棵大树,仙府登记册籍。这一棵是古桂,册上列在五百零三名,叫做灵芬小院。”昌年甚加叹异。
  花神唤侍从备酒,摆列的都是异品名味。花神亲持玉盏,斟上美酒,殷勤奉劝。昌年道:“小生盛佩厚情,然一心急欲归去。”花神道:“可是要完崔小姐的姻事么?”昌年道:“然。”花神道:“郎君显然性急,但恐小姐尚有阻隔,大约世间好事最难成,不是容易合的。”昌年道:“这是为何?”花神道:“天机难泄,日后便知。此去十分珍重,尚有后会。”昌年起身谢别,花神携手相送。
  才出门,昌年一跤跌倒,忙爬起来,依然立在大树下。天色甚是晴和,望见牲口仆从俱等在荒草里,不知从何而来。急走上前,各各惊异,昌年不好说出,上了牲口,向前而行,果然流寇过了,撞他不着,只是失了宋纯学。
  不多几日,赶到开封府,想小姐不知可曾回家,虽在路上看见小报,有崔世勋归朝一事,只因花神说尚有阻隔,愈加惶惑。急赶到崔家,跳下牲口。即走进去,吃了一惊。
  未知何事,留在下回表白。
  第十二回 莲梦醒时方见三生觉路
  那王昌年走进里头,听得哭声震地,并无一人迎接,昌年心慌。及走到房门首,方见崔世勋出来,一把拖住昌年说道:“你来了,今早我香雪女儿死了,如今现在床上。”
  昌年听了,恰像头上打下霹雳一般,立刻走进房中,果见香雪死在床上。昌年吓得魂不附体,痛哭起来。把香雪满身一摸,只见四肢柔软,心头尚温。昌年带哭问道:“患什么症候就到这个地位?”世勋道:“自从前月宋礼部来,说你中途失散,不知下落,香雪便恹恹不起,终日昏睡,今早竟奄然去了,也没有什么病。”昌年悲苦异常,无暇说自己途中之事,对世勋道:“她心头尚温,四肢柔软,且守她一、两日,再备后事。”
  你道香雪本无疾病,为何如此?原来就是紫姑山司花神女,因花神职掌繁杂,一身管摄不来,要一个才貌双全的闺女帮她,方得完事。因与仙曹说明,暂借香雪魂魄,检点众花颜色,那一夜便来相请。
  香雪看见一位美女走进房中,要请同去。细问缘由,方知是帮贴司花,就有一本册籍,交付香雪。揭开一看,俱是草木名花。花神道:“木本诸花,我自己分派,妳但与我将这草本,照色派清。”香雪自恃有才,便同她出门。一霎时腾云驾雾,遍历名园。但见牡丹芍药,蔷薇木香,种种名花,深红浅白,该深色的就与点染,该浅色的就与拂拭,当真个五色俱备,百卉鲜妍。
  检点完了,花神领她去见紫姑仙。香雪又逞才调修了几款,说牡丹、芍药,有色无香,蕙兰、茉莉,有香无色,宜加全备。花中窈窕,惟虞美人一种轻盈艳丽,宜登上品。紫姑仙见奏大喜,说:“香雪所陈,甚为有理,但世间名花,各有所重,香色不能兼全。今可取虞美人加以变色,酬答汝功。”香雪同花神拜谢而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