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乩儿上又写出四句道:

“怪尔后恭前倨,尔可暂时回避。

可请抚公问吾,吾当明告其事。”

抚公那时亲在坛前看见,安得不信?便令虞二府退过一边,自己向前整衣作礼,默祷了几句。只见乩儿又写道:

“机事秘密,不可泄漏。

若要我言,须屏左右。”

抚公看了,即唤跟随人役,都远避开去,只有抚公一人立在案前。那乩儿才明明写出几句道:

“离此府城东,二十里之外。

一座石桥傍,两株柳树盖。

松其下探之,原银宛然在。”

抚公看罢,又低头祝告道:“此银向被何人盗去?今又是谁埋藏在此?伏乞仙翁一一明示。”祝毕,只见乩儿又写道:

“若问藏银之人,其人乃是大盗。

目下不可明言,以后自然知道。”

抚公再要问时,只见乩儿连书:“吾去也”三字,便不动了。吾公分付洪党先勿泄其言,自向虞二府密语其事。虞二府佯为不信。抚公道:“仙翁所示,谅不相欺。你只依言去取,看是如何。”虞二府口中唯唯,却佯做不肯深信之状。明日亲到城东二十里之外,唤集人夫,向石桥旁两株柳树之下,把锄头铁-掘将下去。掘不上三尺来深,果然掘着了银子,照原数一万余金,毫厘无缺。正是:

本出绿林之手,巧借黄冠之口。

朝中正说三杨,野外忽逢二柳。

并非洪法官道术能灵,却是董博士妙计罕有。不用虞公向上台禀知,反使上台向虞公私授。前番求雨不雨的伎俩,人尽笑之;今日说银有银的神通,人能知否?当下虞二府掘得原银,十分欢喜,随报知抚台,将银交纳。抚公深信仙翁之灵,法官之术。一时开封府中惊传其事,都道仙人降乩,有此灵验。又道洪法官初时本事没,雨也求不下一滴;如何今番却请得真仙下降?或者是都老爷与虞二府敬心所感。却那里晓得是董闻的计策,把虚名作成了洪法官,又无端借重了葛仙翁?有诗为证:

仙翁有语语非轻,问者佯疑疑亦精。

羡杀巧人传妙策,作成道士享虚名。

虞二府即将原银交纳,抚公因前日难为了他,心中颇觉不安,着实慰劳了几句。那时新任理刑未到,其印务是府堂暂管,抚公乃委虞二府权署理刑印务。虞二府谢过抚公,随即往谢董闻,称赞其用计之妙。董闻道:“还金全赖常奇之义,寄信又亏公子之书。治弟不过因风吹火耳。美来还是老公祖恤死存孤,故得好义之报,他人何力之有焉?”虞二府欢喜称谢而别。有一曲《江儿水》为证:

为善从来吉,便宜自取之。漫夸豪客能轻利,漫夸公子能传递,漫夸博士能施计,招致还亏一已。恤死存孤,食报固其宜矣。

不说虞二府保全了功名。且说董闻在家候缺,过了两年。此时正值南京国子监博士员缺,朝廷命下,将董闻除授南京国子监博士。报喜人报到了,董闻心中欢喜。一来喜得有了衙门,二来喜在南京,得与徐国公相叙。于是择定吉日,正待起身赴任,忽见大力庵里香火道人踉跄而来,报称师父沙有恒被本府公差拿了,要解往南京徐国公府里去,求董爷救一救。董闻惊问其故,道人说出这个缘故来。有分教:曲中美女,再添一段风流;寒里英雄,换却两番形貌。正不知道人说出甚话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十一卷 假僧人连累真僧人 真太监引出假太监

诗曰

均为衲子不相蒙,共作貂-实未同。

怪怪奇奇谁可料,真真假假幻无穷。

却说董闻听说沙有恒和尚被府差拿住,要解往南京徐国公府里去,十分惊异,急问香火道人是何缘故。道人说出这缘故来,甚是可笑。原来徐老国公年高多病,自世子袭爵之后,自己退闲养老,要选几个女乐,以为娱老养病之资。因遣人往各处买了好几个女子,又要寻个女教师。前日路小五的妻子门氏当官发卖,却是徐国公府里买了去。老国公爱他是河南人,河南为天下之中,歌唱词曲,正要用中州韵,便着他做个教师,教一班女乐。那知这门氏只晓得唱些盲词难调,不晓得唱诸般戏曲。他向闻有个名妓马幽仪,才艺出众,因荐与老国公道:“若要教习女乐,须得这个女子来方妙。此女现今在开封府。”老国公听了他言语,特遣人到开封府寻取马二娘。不想马二娘于半月之前有个使枪棒的游方和尚,到他静室里来住了两日。及至和尚去后,连马二娘也便不知去向。众邻舍都猜道马二娘跟了和尚去了。到得徐府里来取他,已没处寻觅。访问邻舍,知被和尚拐去,送着落开封府,出了公差,要缉拿这拐妇人的和尚。公差们一时没去追捕,思量要拿一个人来抵塞。那时开封府城内城外,要寻使枪棒的游方僧,只有沙有恒最是出名。为此被公差拿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