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附到。国公传令唤进。只见那沙伏虎生得身材长大,一部落腮短胡须,戎装披执,且自雄健。恭拜毕,呈上家书。拆看时,原来书中报说国公的夫人近日染病身故。国公看罢,惨然下泪。董闻再三劝慰道:“王事为重,且免愁烦。”国公也只索罢了。因问沙伏虎:“你几时在我府中的?”沙伏虎道:“小将在府中已久,董爷认得小将的。”董闻道:“我并不认得你。”沙伏虎道:“小将非别人,便是大力庵中沙有恒和尚。”董闻仔细一看,方才认得面孔,因笑道:“你改了名,又改了装束,头上蓄了发,口上又长了胡须,教我那里还认得?我且问你,几时还俗的?”沙伏虎道:“向承董爷荐书,蒙老国公爷青目,用为家将,特命还俗改名。今奉差至军前效用。”董闻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因又问道:“你既还了俗,可曾有妻室么?”沙伏虎道:“蒙老国公爷就将唱盲词的妇人门氏赐与小将为妻了。”董闻听罢,不觉大笑道:“你当初一宿之缘,今定了百年之好矣。”国公听说,也笑将起来。正是:

从前疑真是假,后来去假是真。

向说坐怀不乱,今已共枕相亲。

正说话间,小校飞报常更生已引兵来了。国公便欲亲去迎战,董闻道:“明公不必自行,可即着沙伏虎去。此人武艺尽看得过。”国公遂令沙伏虎引五百铁骑前去冲阵。沙伏虎得令,抖擞精神,飞身上马,拿着一条浑铁棍,出至营前迎战。常更生见了,笑道:“量你末将,何敢敌我?可请那董监军来与我决个胜败。”沙伏虎怒道:“我家董监军岂轻与鼠辈交锋?只消我这条根儿,管教结果你性命。”常更生道:“且莫斗口。”便指麾队里一员番将出马来迎,沙伏虎便与那番将交战。不上数合,那番将早已力怯,被沙伏虎一棍打落马下。常更生见了,大吼一声,把鹿角一拍,手舞钢鞭,直冲将来。沙伏虎忙以棍相迎。一来一往,真好一场大战。正是:

同为还俗的僧人,一个还俗了真还,一个还俗了反脱。并是有妻的和尚,一个无妻了忽有,一个有妻了若无。一个光不光,下面尚留一个光头;一个秃不秃,上面却剩一张秃嘴。一个手挥铁棒,腰间另有肉棍一条;一个将号千城,囊中并无鸡卵两个。一个大力僧,力果然大;一个常胡子,胡已改常。一个出家不了,难言有恒;一个自号更生,谁知善变?各人换相各不识,两下争锋两不休。

二人斗了多时,常更生卖个破绽,让沙伏虎一棍打来,他却躲个过,随把钢鞭照头的打去。沙伏虎争闪时,那条鞭已从手腕上擦了一擦。沙伏虎负痛,拨回马便走,常更生从后赶来。巧得关上矢石齐下,救了沙伏虎入营。国公怪他败阵而回,要按军法处置。董闻劝道:“他已曾赢过一员番将,今可将功折罪。”国公乃喝退了沙伏虎,欲自去与常更生交战。董闻道:“不消明公自去。我董闻不才,请擒此贼,以献麾下。”国公喜道:“先生若出战,不佞当从壁上观。”当下董闻全身披挂,绰枪上马,出到阵前。那边月仙公主闻说常元帅得胜,便亲自引兵前来接应,恰好与董闻相遇,各立马在门旗下。你道他怎生模样?但见:

粉面偕雪刃争光,玉手与霜刀并耀。貂毛一段,湾湾的围在乌鸦鬓边;雉尾两根,飘飘的插在盘龙髻上。腰间束一条扣玉环的细细狮蛮带,足下穿一双嵌金线的小小凤头鞋。眉比春山,楚楚又如弓影;眸同秋水,溶溶更似剑光新。太公蒙面斩妲己,当日武夫眼中,恐未尝见此佳丽;红拂改装随李靖,今朝元帅府里,又安能有此妖烧?管教兵卒手酥麻,应使将军心炫乱。

董闻看了那公主的美貌?也还不在意里。倒是国公在关上望见了,暗暗喝采道:“不料番邦倒有这一个美貌女子。”那边月仙公主见了董闻堂堂一表,丰姿可爱,因想道:“原来中国有这等好人物。我若生擒得此人,自有道理。”便不等常更生出战,径自舞双刀,纵坐下白鹿,直奔前来。董闻挺枪来迎,斗到五十余合,不分胜负。董闻心生一计,虚掩一枪,拨回马,佯败而走。公主那里肯舍?紧紧的从后追来。董闻挂住了枪,张弓搭箭,望着公主头上一箭射去,正中他冠上插的雉尾,把那根雉尾射落下来。公主吓了一惊,不敢复追,勒转了所乘白鹿,回阵而去,两家各自收兵。公主回到寨中,对着常更生极赞董监军人物之美,武艺之高。又感激他只射雉尾,不即射我之德。常更生道:“此人就是小将时常对公主娘娘说的结义兄弟董闻。他昨日一箭射中我引军旗,箭杆上有董闻名字,小将还只道是同名同姓的。今日阵上望见,却正是他。”公主道:“我只见他旗上有‘监军董’三个字,不想就是董闻。常听得你夸他的才艺,果然名不虚传。且不但才艺好,人物更佳。我外国那里有这等好人物?”常更生道:“他矢无虚发,公主不曾防得他,险些被他射伤。”公主道:“据他恁般神箭,要射伤我何难?他却不射伤我,也是他的好意。”说罢,只顾低头沉吟。常更生猜着就里,便进言道:“小将不敢唐突,莫非公主娘娘有意于此人,要与他讲和么?”公主闻言,不觉脸儿晕红,即屏退左右,密语常更生道:“实不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