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明白,低头一想,便道:“只是那抢得奇怪。你好好来求亲,有甚难事?何必做这等圈套,惹人笑话?却是为着什么来?”二娘道:“便是。那晓得他这等歹意!”再思也不发一言。彦直自去。
  上午时候,只见丽娟差婢来请二娘说话。二娘悄地对再思道:“你早上儿子来,我只得扯谎回了他去;如今那边大小姐又来请我,决然也为着那桩事。你干了这等差事,反要叫我陪口舌。大小姐那里怎生回答?”再思道:“也是那样说便了。”二娘道:“费我口舌,却是何苦!”便到丽娼楼上来。
  丽娼迎着相叫,问道:“叔叔可曾定个主意?那抢妹妹的人家姓什么?”你道丽娟昨日已明白了,为何今日又问?只为是一家骨肉,怎好置之不理?不得不再问的。二娘心里晓得丽娟是聪明人,不比彦直一类,潸然泪下道:“小姐,你也再勿怀恨,总是做叔叔的不是。〔二娘真贤妇人也。〕那个人家,便是对园刘吏部的二公子。不知他怎地得知小姐,累次特来求亲,故尔在前二爷问取生辰八字。如今不知他又在那里打听得小姐扫墓回家,便做出那等歹行径。小姐吉人天相,二爷却自害着自了。小姐还念着叔侄至亲,再不要存着芥蒂。”丽娟见二娘直吐真情,便不好着假,说道:“既是恁地,只索相安无言。明日是个三朝,便该差人去送礼看觑。”二娘道:“且到明日,也要等二爷作主。只怕今日刘家还要来讲闲话哩。”丽娟笑道:“我也想来,这是叔叔亲生的女儿,又不是假的骗他,料来也难说别话。这时不见来说,自然相安了。”二娘别了回去,将上项事一一说与再思。再思想侄女见识也是。然而到底鹘突,风鹤皆兵,直至晚上不见动静,方才放下心肠。
  明日正值三朝,再思一意要修好,叫家人去备了若干盛礼,送还钗钏首饰,并打发小丹去服侍女儿,就去察探刘家喜怒。世誉依了白子相等商量,总着家人收拾盒礼等项,接待来的男女众人。自己绝不出来看见。素玉被赵妈妈百般劝慰,气也平些,在家人妇女面前,也不曾将世誉待他情景尽吐露了,但说路上惊唬,又斗了些气,身子不快,尚未起身。家人妇女等将那话回来述了,再思得了那个消息,回忧作喜。〔真小人。〕
  一日,白子相来看。再思想:“不趁此时修全,还待怎地?”便慌忙出会。白子相便把世誉怎生发恼,我怎生解劝;世誉之意,决须令侄爱小姐成了姻亲,方无他说;更要问前日说了大轿小轿的分别,为何又换了轿子,是恁缘故?〔兴问罪之师。〕再思便细述血心为他,不道舍侄女为身子不快,怕大轿空阔,易受风寒,故尔更了小轿,乃他们于乡间一时变换,实不是我调换之罪;今世誉必要仍毕初心,舍侄女已是仇恨着我,叫我亦无从用力的话,细细分说一遍。白子相道:“再看机缘若何,亦不必一板打绝。”两人密谈良久,方才别去。
  白子相回覆世誉,述了备细,道:“可见并非再思设骗本心。”世誉心里尚属半为疑信,总然要丽娟到手,镇日兀是胡思乱想,也不叫人到京里父母处说知。但是外头亲友都晓得再思作事不端。正经的人狠责备他狼心狗肺,竟非人类;平常的人笑他自坏良心,到弄在自己女儿身上,可见天理不爽;下等的人便道那等做事,极其秘密,更为稳当,偏偏阻隔了,真个刘公子缘法不到。〔三等议论逼真。〕三三两两,合城传作新文。因此李再思也没脸面出门,镇日在家闷坐。
  歇一日,王忠从宿迁回来,备述中箭无事,老爷身体已愈,因医家说切忌动气劳碌,故尔尚与贼兵相持。贼已势穷力尽,不久即当扑灭。就着口传,也不曾写得家报。丽娟得了这个喜信,不胜大喜。王忠晓得抢亲原故,也十分恨着二爷。净莲姑子进城来看丽娟,也得知抢亲之事,深为不平。〔周到。〕那李再思见说兄长将回,心里也原难过,然已经做了那事,只索老着脸皮过去。
  大凡人情,只是护短。〔至言。〕再思初先女儿被抢,懊悔不该算计侄女,即受了二娘几番埋怨,也还恨着自己不该利令智昏,总也没有一言回答。到后来,一日两,两日三,日子只管远了,事体就像平伏,刘家绝无说话。且得了若干财礼,并不曾费一文钱的嫁妆,好生快活。想女儿终久是要嫁出的,虽刘世誉未必中意,饶他再去寻个好的回来,终久我女儿是元配发妻,却不怕他不是我的女婿。真是弄假成真,因祸得福,这段事倒做得倒好。再后几天,晓得庵里换轿之事乃兰英的主见,便恨到兰英身上了。
  你道再思既想那事做得好了,怎生又迁怒到兰英身上?总之人心最赊,〔如见肺肝。〕他想到:若侄女嫁到刘家,世誉满心欢喜,自然补报于我,践了前言;我再要需索他的东西,自然有求必得,可以生生不绝,何在于那几百两的礼仪?况他许我前程,千稳万稳。如今女儿丑陋,世誉狠不中意。不要说前程一事自然不相干了,即就要去需素的念头,也不敢启齿。不是兰英害着他了?怎说不恨!已前镇日不着家,兰英也便不能常见;而今镇日在家,或一日见一次,或一日见两次,细看出兰英身材相貌,走到面前又标致,且知礼数,愈看愈怜,把从前恨他的念头,却改了爱他的念头。那再思原是个没品的人,酒色财气,色色皆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