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第二名经魁。”搢珩看了,满心欢喜。便下马走进,随从军官都下马跟进。到了厅堂,寂无一人。从人叫道:“有人么?”只见一个小使飞跑出来答应,搢珩见了,认得是昔日凌驾山的书童砚儿。那小使最是怜俐乖巧,曾服侍过搢珩,相了一相,也还认得,便叫道:“石相公来了,我去叫魏家大娘出来。”重又飞跑进去。〔军官不喝砚儿,盖砚儿一面说一面已飞跑进去,况又年小。〕少顷,魏义的妻子沈氏乱跌出来,高叫道:“石相公,你回来了!”〔情景如画。〕话未绝口,早被军官喝了一声,唬得沈氏住口不及。见搢珩纱帽员领,又见从人都是将官式样,一时摸不着头路。搢珩分付从人,一总外厢伺候,只有两个小使站着。搢珩便叫沈氏道:“近前来,我问你,平日好么?这房子何时给还,如今作何管理?去年田租如何?”沈氏便道:“石相公如今做了官,是要叫老爷了。方才叫错,便被那人叱喝,究竟做的什么官?”搢珩道:“是总兵。”沈氏伸舌道:“阿呀,总兵官大哩。我听见说,总兵官是抬八轿的,吹打开门了,怎生便做得恁般大!〔景状声口逼真。〕我的丈夫怎不回来?我家相公好么?”〔先夫而后主,亲之也。〕搢珩道:“你家丈夫去年在山东遇见相公,〔开口两句,便把相遇事包括尽了。〕我这番下来,就在你相公下处别的。你相公若会试中了,正不回来。”小使便将魏义家信递与沈氏。沈氏接了道:“去年冬里有文书到来,就是害我相公的贼事败招出前情,前边的赃狗道官赶了回去,给还房子。便央了我家相公的堂兄弟二房三相公,到官领了房子,然后才得回来住,说也快活。又隔几天,只见报录的来说,相公在京里中了举人,县里给发牌坊银子,打发了报录的人,余银以作用度;以前同墙门的人,一总去了,自相公中了,依旧回来。〔点出世情,可叹。〕去年租税也好,家务也无人管理,就是二房三相公与华家伯伯叫我做个主儿,他两人亦不时来看觑。”
  话未了,只见华英进来,沈氏道:“华家伯伯来了。”搢珩看见华英三髭髯,清朗朗的相貌,走上厅,向着搢珩磕头。原来华英在门首,已向军官们打听备细。搢珩急下扶起,不知华英根底,不便叫他坐。〔究竟那华英不知是何等人。〕便大家立着讲话。华英一口自称“小人”,“请石老爷坐了听禀。”搢珩见他如此小心,即便坐了。称谢他照看魏义妻子,以及料理各项之事。华英也问叙凌相公与魏义的近况。众家人都来见过。茶罢,搢珩便问缘何无信到京。华英道:“去年一给还房屋,便与凌三相公相商,就要寄家信到京。只为不知凌相公的下处在那里,想京中地面广大,无从寻访。更想那害凌相公的人,是山东山贼里破出来的,或者京中先晓得了,故尔中止。〔华英登答明白。〕即又是凌相公高中的喜信报来,料想自有谕帖寄回。今却喜石老爷赴任到此,晓得了凌相公下处,便好叫人去了。”沈氏便把丈夫的信递与华英。华英拆来看时,不过是谢他照应妻子的话,即便别去。
  沈氏备了酒席,又去请了三相公来,陪了搢珩饮酒。搢珩便备写了家中之事,与凌某看了,凌某也写了书,一同封着,搢珩又写了寓所地方,付与沈氏收了,以便着人附寄。夜来歇在凌家。来晨即便起行。凌某、华英同来相送。
  搢珩想道:“前从福建回来,自己萧然一身,见凌家门上贴着官府封条,沈氏提筐狱里送饭;今从京里出来,自己却做了官,军官随从,凌家门上已贴了中举报条,沈氏总理家务。倏忽之间,悲欢变易,人世荣辱,甚是难料。”大为感慨。是日起行,便有衙门兵役相接。搢珩此番赴任,有分教:
  撇下鸳鸯,那晓陡然惊鸷鸟;
  飘流萍梗,有缘忽地傍慈航。〔语在搢珩赴在以后,事在搢珩赴任以前。〕
  未知事后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一孝妇谓东坡曰:“学士昔日富贵荣华,一场春梦尔。”东坡因名此老妇曰“春梦婆”。夫人生所遇,情好欲恶,何一非梦!于世誉乎何有?
  素玉年未二十,忽焉夭殁,亦梦也。第世誉尚有快乐时,而素玉竟毫无一日得意处,不诚苦梦耶?然人生苦梦,正复不少。


  第六回 看告示唬杀白头人 避江涛搭救红颜女
  诗曰:
  世道羊肠不可寻,孤危女子更难禁。
  椿萱并没悲啼血,兄弟如仇忍丧心。
  遇佛子援缘法好,免波涛搢福根深。
  尽多意外惊飘堕,无限冤魂海底沉。
  话说那石搢珩于二月初旬将次入境,各属官员都来远地迎谒。各官见总兵年纪甚小,人物昂藏风雅,大家惊异。搢珩到过了任,受事已毕,即拜谢本进京。那吴淞地方是个水乡,南直与浙江交界之所,彼时四方平静,民间太平。无事把军务整顿一番。事体稍闲,便着家将张芳同了家人朱序,发了盘费,叫他到衢州府开化县地方,访问裘家,接取夫人,并迎裘太爷夫妇;又写书一封,叙说去年别后不得相迎之故。这两人领了言语,藏了书信盘费,便望浙江衢州府进发。
  按下一头。再表前语。却说裘友生自石搢珩别后,过了月余,便望女婿到来,以便接取,同往扬州居住。把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