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家送来的,说半路迎了小姐去,送来的聘礼。”彦直大怒,便要持棍打碎盒子。〔彦直好。〕二娘拦住道:“打他做恁!”只见李兴一步一拐的进来,张惠也到。二娘道:“他们人来,你们便该喊叫村庄里人,出来救护才是。”张惠道:“他们都带了短棍打人,我们的马被打,乱跳的走了,李兴颠下地来,浑身跌坏。那边又是个荒野地方,没有庄堡的。”那时再思见说侄女要来,便叫小使们将盘盒尽数搬到后头楼上去,尚未搬完,丽娼同着那兰英等来了。〔妙。〕
  丽娼叫了“叔叔”,上前福了两福,再思还了两揖。此时再思心地里那里过意得去?一点良心难昧,一种羞惭,打从丹田底下发将上来,涨得两腮颊通红,耳根赤紫,好难安放。〔逼真。〕忙道:“是有这等事,气杀我也!”丽娟与二娘各相叫一声,此时总不暇叙祭扫情由,只讲这件事情。再思又再不便说“侄女怎么换了轿子?”〔又气闷。〕二娘已明知再思决然与刘家商通,要抢的是丽娟,谁料皇天有眼,偏偏换轿坐了。然在丽娟面前又不好说出,只得把刘家的尽情痛骂。〔情景绝妙。〕丽娼看了这般情景,也没有得说,只好肚里暗笑。见再思羞惭无地,二娘只是痛骂,〔奇闻。〕气忿不过。一家垂头发苦,不便久停,遂向二娘道:“且等叔叔定个主意,我今日身子不快,要去睡了。”二娘道:“方才为这气恼事,人都气昏了,〔情景逼真。〕不曾问得大小姐,怎么今日便不快起来?”丽娟道:“想是受了些风寒,今早便有些怕冷,又为路上被了惊唬,一发精神不好。”二娘道:“大小姐请回罢,我也不送了。”丽娟道:“叔叔去了。”
  转到自家楼上,对兰英等道:“你们见么,方才二爷后堂摆着那些盘盒,分明是和刘家做就圈套,一面抢人,一面行聘。幸亏天理昭彰,老夫人梦里显报。不然叫我落他圈套,怎生是好!”兰英道:“二爷使心用心,如今报应在自己身上,可见天理是有的。”张婆道:“也不晓得二爷有这般恶心肠,自家骨肉,竟同陌路。”王忠的妻子与秋黍道:“我等只听得吹手沸反,出去看时,听得说刘家抢了小姐去,把我们唬得魂飞魄散,没做理会处。〔情理逼真。〕后见大相公回来,说抢了二小姐去,总是疑惑不决。直待接见了小姐,方才放心。”兰英道:“此时二小姐心里不知怎样烦恼哩!刘家看见了二小姐,不知怎生发急,还有一场大是非哩!”说到此处,大家笑了一回。丽娟道:“隔墙有耳,莫使被人听得,过去述了,一发要致恨的。〔有见识,又是忠厚处。〕假如这件事我若当之,惟有一死,一死不打紧,叫我老爷怎生存济!”说到此际,不觉凄然。〔设身处地,何以为情。〕又道:“若非老夫人托梦,兰英参破,决堕术中,此时我已非我了。”说到此处,潸然泪下。张婆道:“如今纵抢的是二小姐,后来老爷回家,必晓得事体起根下落,到那时,二爷的脸面放在那里?”丽娟道:“良心已死了,顾甚脸面。”当下说了多时,天色晚了,掌灯上楼,吃了夜饭,收拾安置不表。
  再说刘世誉打发盘盒去后,一面铺毡结彩,不多时,送礼人回。李小姐轿子将到,乐人便闹动鼓吹。白子相道:“今日李小姐来,出于仓卒,决然受惊啼哭,不便照俗礼交拜天地,恐旁人观看不雅。”世誉道:“礼岂为我辈而设?我已吩咐,竟抬进新房出轿,我已叫了能言的妇女们在旁劝慰。”只见新人轿子到了,家人报进,妇女们出接。
  那素玉自半路被抢,不知头由,唬得魂不附体。只见得轿子如飞,不知抬往何处。走够多时,进了城,到一家门首。听见鼓乐喧天,多少妇女簇拥进去,歇轿掀帘。素玉两袖紧掩面孔,死也不放,只管啼哭。〔生成道理。〕众妇女也不敢去扯他的手,只好搀扶出来,进房入幔坐下。世誉随着进房,虽不能见他杏脸桃腮,然见了那绿鬓乌云,红裙翠袖,足下金莲窄窄,头上珠翠交加,满心欢喜。〔那知空欢喜。〕吩咐妇女们好生服侍。
  大厅上设了酒席,相请亲戚到来。那些亲戚见请,不知其故,直待到了,方晓得是做亲。而不知此亲从何时结下,何以一时仓卒,更觉得毫无次序。白子相会见,略略叙些原委,众人方晓得那抢亲的缘故。素知世誉是思远的爱子,更兼富贵之家,作为自与人不同,众人一味奉承说好,管他则甚。〔不胜三慨。〕世誉出来陪客,开怀畅饮。
  那时素玉已知是做亲情景,想:“我们都是官府人家,他来求亲,我爹爹自然应允,何必像那乡愚举动。我哥哥回去说了,我爹爹自与他怎肯干休!”只听见一妇人道:“李小姐,你被半路抬自然不晓得缘故,我对小姐说个根由:〔这便是能言的妇人了。〕我家姓刘,新官人便是二相公。我家老爷现任吏部,与府上只隔得一条街。小姐也自然晓得。我二相公因爱李小姐,情愿结亲,故尔造次。今日已送过聘礼,是尊府二爷收的。小姐既到我家,便是自己家里了,勿生烦恼。”素玉听了,方知就里,然而还不晓得错抢之情。只因那些妇女依主之命,不敢吐露底细,恐伤了他叔侄之情。素玉又想道:“既然我父许他,只该凭媒依礼的嫁我,我怎敢违命。怎弄出这等勾当,被人耻笑!”心中忿闷,〔不论抢是抢差的人,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