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何?”驾山乃将佩珩夫人的堂兄裘自足卖妹投江之事,述了一遍,道:“此系搢珩去岁寻得夫人,备将此事写来,弟为之感幸不置。设使石夫人投江身死,无从寻觅,这裘贼之罪,何可胜诛?”张达细细听完,忽拍掌道:“大妙,大妙。弟去冬初到这边,营里有一浙江人,姓名正叫做裘自足,莫非就是此人?〔天下快心事,都有此等举动凑巧而来也。〕若果是他时,石老爷的冤仇可报。”乃回顾亲随人等,分付道:“回去快把二队旗牌裘自足搢带了,明早回话。”亲随人答应了。驾山欢喜道:“弟待希家父子,以直报怨,若敝盟兄果得此贼,亦是大快意事。”当下又讲些别话。张达酒量甚高,驾山只以少许相陪。饮至更深方散,张达别去。
  到了明日,亲随人回话:“裘自足昨晚即已锁带班房,候老爷发落。”原来这裘自足并非同名姓的别人,即系翠翘家贼。自那日石搢珩差张芳、朱序到裘家接取家眷,自足托高、童二老安顿来人,他夫妻带了两儿,藏了数百两银子,乘夜里躲开。待石家人去后,打听经了官府,着保甲里邻录了家私,石家人又带了裘能去,料道不能回家。思量有一个表阿舅高龙,是江西宁州人,在营中吃粮,不如去依傍他,因此一路问来。夜住晓行,到了赣州,问到高家。适高龙点卯回来,郎舅相遇。———还是十年前,高龙到姑夫家,会见裘自足的。高龙做人也还四海。———妻子李氏出来,相见了表姑,各相叙问。裘自足反扯谎说因叔子友生招赘了异乡的人,却是个强盗,竟要来扳害我,因此避难逃生,故来依傍。高龙道:“你叔子一家怎么样了?你的令妹与这做强盗的如今安在?”裘自足道:“我叔婶死了。这个强盗事破,在南直扬州,近日只怕处决了。我这个不贤晓的妹子,自然是强盗婆了。叔子的家私料也没入官了。我避祸逃出,总也不晓得以后的事。”高龙当下留住,另支架个房间床铺,与他一家儿睡宿。
  住下半月多,裘自足时常取出一钱二钱银子,买米换钱,时向高龙商议,要做些买卖。高龙道:“姐夫,我是当兵马的人,不晓得什么买卖好做;你又经纪里边不在行。不如到营里吃粮,也倒是风雨不缺的。”裘自足听了,心下沉吟:“吃粮也到妙,如今世界太平,又无提兵调将,白白可以坐享其利。”乃道:“也罢,依着老舅说,吃他一名粮也好。”高龙就在总兵衙门里替他报了名。官府验过,上了册。旧官告老去任,新官随即调来,便是张达了。这裘自足是浙江人,自古说浙人多诈,又兼识得字,写得来,一个兵竟当行了,不上四五个月,竟做了二队旗牌。这番得意扬扬,竟认做无人敢欺负他。
  这日总兵往巡按处赴宴回来,更深时分,有两个军牢往裘自足家叩门,唤起自足,一条铁链套上颈项,说老爷分付,带去班房里,明早回话。这裘自足吃惊不小,那敢违拗,随着去了。妻子大惊,一总起来,赶到高龙家讨信,不知为着何事。高龙道:“各衙门的事,我那里知道?武官衙门规矩:有事查问,都要锁链回话。料无甚事,明日便知。”妻子无法,只得回去了。
  过了一夜,得明早,军牢回了中军,叫带进去。张总兵坐在后堂,押过裘自足当面,战兢兢的跪在台阶下。张达问道:“有人在这边告着你,你知道么?”裘自足吃惊道:“小人不知。”张达道:“你有个妹子,卖与人家,得了身价,却不把妹子交割,那人到本镇这边告着你。你怎么说不知道?”裘自足心里暗惊:“我卖妹子与鲍一,一手交钱,一手交人,我拿了银子便别了。又是他们说:‘你只管得了银子便去,其余不要管。’我况且叫的船总是他们一党,妹子在他船上,就是他家一般,怎么却到今日复到这边来告我要人?况且他们何由得知我在此地?如今官府问我,还说有的好,还说没有这事?”又想:“对头不见在那里,我且赖着没有。”乃道:“小人没有妹子,不曾与恁人交易。”张达大喝道:“你的妹子在杭州钱塘江口卖与人,那人现在。还赖着没有!”向两旁侍立的亲随大喝道:“去,带那人来!”两旁亲随服事日久,晓得主子心性,此事必有原故,大家答应了一声。裘自足见官府指说得切实,难于抵赖,只道鲍一真个在此告状,乃道:“有是有一个堂妹子,他要嫁人,与小人无干;况且彼时交割明白,怎么今日还说要人,却来告着小为?”张达拍掌大笑道:“可是有的,你方才怎么白赖?左右,先打嘴!”军牢吆喝一声,上堂把裘自足打了三十巴掌。张达又问道:“你这妹子嫁与石搢珩了,怎么又把他卖与娼家?”裘自足道:“这都是小人叔子———就是妹子的父亲作主。他做的事,与小的何干?叔子见石搢珩做了强盗,故把妹子改嫁的。”张达大怒如雷,立起身来指着自足〔直性子人,恨怒极了,大声喝骂。〕道:“刁奴才,你的叔子死后,然后骗卖妹子,怎么说是叔子作主改嫁?难道人家做老子的肯将女儿落娼?左右,再痛打他的嘴!”又分付亲随,叫拿一个帖儿,到州官那边,借四名皂隶,并讯问刑具。这裘自足先被打嘴,痛楚难当,今又打了三十巴掌,痛上加痛,听得说要去借皂隶刑具来,慌忙喊道:“愿招。”因嘴打肿,说话不清,张达听不清楚,倒焦躁得没法。左右人叫自足慢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