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!你叫我们去做这等事,不晓得什么姓丁姓铁。’那时相公如何说得他们过?自然被官府拘禁了。申文上司,三拷六问,受他刑辱,相公可是经得这般起的?”驾山点头道:“你话不差,我只因一时气忿,故此不曾度量。为今之计如何是好?”
  魏义道:“小人思量一个算计在此:老爷存日,与京中薛主事老爷相好,况又是同年世谊,相公不如往京中去投他,纳了北监。况且今年正当大比,既可以避祸离灾,又可以在北京下场,进取功名,实是一举两得。除了这一条路,别无算计。”驾山想了一想,道:“如今我还有一个主意。自古道:‘先发制人。’我今先到各衙门去递了禀呈,说他平昔许多恶迹,欲行扳害,等他明日说出,我已言之在先,便可超身事外,不知此计何如?”魏义摇头道:“不妙。若依此计,湘烟便脱不得刑罚,相公原不得平安。他今设谋暗害,自然去各衙门上打点,相公就立刻做起呈词,今日也未必便能停当;况且他与衙门中人相熟,相公又从未到官府中走动,并没一个书吏皂快识认,怎肯便替相公方便?这呈词那得容易便进?”凌驾山道:“他哪里知我先晓得了便去各衙门拦阻?”魏义道:“方才湘烟说,他已差人往各衙门料理去了;相公若去举首,那班衙门中人已受了丁家贿赂,相公的呈词只好搁过一边,岂不是原旧落后?况且前边不遂他计,自然疑漏了消息,而今愈布得匝密了。相公若走这条路,分明惹火烧身,不如远避为妙。”驾山沉吟一回,叹口气道:“也罢,我心上正欲游学远方,便依你往京中去。只是关河迢递,须得一个能事人同行方好。”魏义道:“小人自然随着同去。”驾山道:“你去不得,家中一应事务———就是这节事也要你支持,怎好同去?石大哥又不在家,家中人又少能干的,却是怎了?”湘烟道:“倒是我随去。”魏义道:“胡说!你自有主人,怎么随我家相公去?”湘烟道:“原来魏大叔不知,若提起我主人,恨不得早早离他。他存心不良,有伤天理,人神怨怒,立见败亡。凌相公素知我心,此念存之已久。今相公避祸出门,我主人必疑我走漏消息,那时也安身不牢了。若说我年纪小,恐怕不谙世务,却也有些在行。我原是京中人,其年少师出京,我便随他一路来,程途宿店,与凡风土山川,一总记得。我父母坟墓不知若何,也要去一看。今随着相公上去,反于我有便。”凌驾山道:“话虽如此说,但丁孟明待你不同,衣服鲜华,饮食甘旨;若随我这穷措大,不惟大不如前,先受了路途跋涉,虽则暂时挨过,恐日后思量往事,便未必如初心一样了。”湘烟道:“相公怎说这话?我身虽下贱,也是有一种古怪性儿。我今不要说做相公小厮,就是做相公犬马,死时也得个干净;若做我主人亲戚,犹恐余殃波及,何况奴仆是容易凌虐的。若说到衣食好歹,这便是口腹小人了。我决不学不长进的,只贪图眼前虚华,忘了异日利害。良禽尚且择木,小人也知些人事的,岂反不能择主?相公竟休疑虑。”凌驾山听他说话,频频点头,独有魏义低头不语。湘烟笑道:“魏大叔不做声,想是疑我来做说客,设圈套了;若是我有此心,又不来报知相公两次。”魏义道:“怎么便疑你来设圈套?我也有些眼力,岂不识人好歹!但今上去,路远地生,不是暂时相共。”湘烟道:“若魏大叔疑惑我不能始终如一,我便罚个誓儿,表白我心。”乃对天跪下道:“湘烟若有负凌相公的心,服侍稍有差池怠慢,顷刻遭雷打死,受尽阴司磨折,永堕畜类,不得起生。”凌驾山搀起道:“我已久知你心,不须如此。”魏义见他这般恳切,也喜道:“不是我多心疑你,如今人心叵测,更变不常,彻始全终的少。你有这一片好心,不独我喜,我相公就有人扶持了。也不独我相公有人扶持,我家先老爷在冥中自然感谢厚恩。”魏义说到此处,便扑籁籁滴下泪来,湘烟与凌驾山亦凄然下泪。正是:
  说到伤心处,天良启发时。
  此中非木石,情景自堪思。
  却说凌驾山见湘烟肯随他上京,一路不愁无人料理,反觉有些安心。当下分付合宅婢仆不得漏了消息,一面把家事区处。正在分拨嘱付,忽见湘烟矍然道:“相公须把诸事搁过,先料理盘费马匹,乘此晚就挨出城去才是。”凌驾山听了,不知又有甚原故,反吃上一惊。魏义道:“怎么说?”湘烟道:“我来已是许久,家中自然寻我,设使他疑防我走来传说,将人四处守住,露了踪迹,那时如何是好?”魏义猛省道:“正是,我竟忘了。”便一面大家饱餐,备好马匹,打叠行囊,藏了盘费。凌驾山也不及细说诸务,略略分付几句,先叫魏义出城,寻个空僻去处等候,随叫个小厮骑着两匹马去。然后凌驾山与湘烟都乘了小轿,叫家人抬了行李,藏在轿中,不敢走前门,却从后门抬出,一径直到城外。
  约离城五六里,到一个空僻所在,魏义已先在路上等候,小厮带着马也在那厢左近。二人便出轿,打发众人先回,止有凌驾山与湘烟、魏义三人,各洒泪叮宁,凄惶留恋。魏义道:“此去原属不得已,相公前途保重,一到京中,功名不可忽略;若家中事平之后,一定到京来看相公。”又分付湘烟道:“相公从未出门,途路风霜,未尝涉历;百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