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。”①戟临道:“我是做官的人,不得不遵守命令,不能告假,你们何苦身处危地!莫若我在这里,你两个奉了母亲,和亲家母一同去罢。”李氏道:“老爷在这里,我们岂可以都走了?还是孩儿们同去的好。”仲蔼道:
  “母亲和哥哥同去罢,孩儿在这里侍奉父亲。”戟临道:“小孩懂得甚么,还不和你哥哥一同快走!”仲蔼道:“别的事不敢令父亲动怒,这件事任凭大人责罚,孩儿也不敢行。”戟临无奈,只得叫伯和一个,带了家人李富,同了白氏母女,雇了两辆骡车动身,到了火车站上,要附坐火车到塘沽去。谁知到了车站时,站上的人一个也没有了,说是今天不开车了,因为怕洋兵进京,已经把铁路拆断了。伯和没法,只得和白氏商量,且坐了骡车过去,侥幸赶到丰台,可望有车。又和车夫商量,加了他车价,一路向丰台而去。那骡车又不敢在铁轨旁边行走,恐怕遇了火车,不及回避,只得绕着道儿走,走到太阳下山,将就在一家村店里住了。这家店,统共只有一间客房,房里又只有一张土炕。棣华此时,真是无可奈何,只得低垂粉颈,在一旁坐下。这家村店,却又不备饭的,伯和只得叫李富往外而胡乱买几个烧饼充饥。幸得没有第二伙人投宿。伯和同家人、车夫在堂屋里打盹。过了一夜,次日那车夫便不肯行。无奈又只得加他车价。伯和许了他,每天每辆给他七两银子,不问一天走多少路,走一天算一天。说明白了,方才套车起行。走到丰台车站,只见站上烧的七零八落,车夫又不肯行,拌了多少嘴舌,方才前进。是日又赶不到黄村,仍在村店中歇了一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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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①此情之施于父母者,谓之孝也。

  伯和因为与棣华未曾结亲,处处回避,一连两夜,在外间打盹。北边村落房屋,外间是没有门的,因此着了凉,发起烧热来。这天就不能行动,只得在那村店里歇住。白氏甚为心疼,便叫到房里炕上睡下憩息。棣华只得在炕下一张破椅上背着身子坐下。幸得带着有广东的午时茶,白氏亲身和他热了一碗吃下去,到了下午才好些。那车夫又罗唆着说:
  “纵不起行,也要七两银子一天。”那李富又和他争论。伯和便道:“不要争了,依了他们罢。”那车夫听了,方才无话。是夜伯和就在房内歇了。好得北边土炕甚宽,只要房子有多大,那炕便有半个房子大,动辄可以睡得十多人。白氏把一张矮脚炕几摆在当中,让伯和睡在几那边,自己和女儿就睡了几这边。若在北方人,这等便是分别得很严的了。棣华何曾经过这种光景?又是对了一个未曾成婚的丈夫,那里肯睡?只是背灯低首,默默坐下。伯和白天里吃药取汗,睡了一大觉,此时反睡不着,躺在炕上。但见一灯荧然,棣华独坐,白氏在那边已睡着了。对此光景,未免有情,便轻轻的说道:“姊姊睡下罢!”看官,须知棣华比伯和大了两个月,从小在书房里便是姊弟相称的,所以此时伯和也照前称呼,叫一声:“姊姊。”切莫动了疑心,说广东人的夫妻是以姊弟相称的。闲话少提,且说棣华听了伯和这句话,低头不语。伯和又道:“有炕几隔开了,伯母又在那边,你看那纸窗都破了,虽是夏天,夜深了不免要有风的,不要受了凉!”棣华低着头,半晌,慢吞吞的低声说道:“贤弟请将息罢,病才好呢!”①伯和听说,一骨碌坐起来。不知为着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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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①情景如见。


  
  


第二回 情脉脉芳心增忐忑 乱烘烘蓦地散东西



  却说伯和一骨碌坐了起来,棣华暗吃一惊:他起来做甚么?他叫我睡虽是好意,却不要因我不睡,强来相干,那就不成话了。只听得他说道:“姊姊睡罢!不要熬坏了身子。明天还要动身呢。”棣华低声道:“贤弟请睡罢,病才好了,不要又着了凉。我困了,自然要睡的。”伯和也不答话,把夹被窝推过一边,俯身取鞋子穿上,走下地来,方才说道:“我仍旧到外面打盹去,姊姊请安睡罢。”说罢,出去了。
  棣华暗想:我们还是小时候同过顽笑,这会隔别五、六年不见了,难得他这等怜惜我,自己病还没有大好,倒说怕我熬坏,避了出去。他这个病,是为回避我在外面打盹熬出来的,今夜岂可再去累他?欲待叫时,又羞于出口,欲待不叫,于心又不忍,①便站起来,轻轻把白氏推了一推,②叫道:
  “母亲醒醒!”白氏惊醒,问是甚么事。棣华低头不语。白氏笑道:“甚么事?叫醒我,又没有话说。”一面坐了起来,又问甚么事。棣华只是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白氏甚是疑心,一回头,看见伯和不在炕上,便问那里去了。棣华向外间一指,眼边不觉一红。③白氏正要下地,只见伯和走了进来,说道:
  “我在这里,姊姊总不肯睡,所以我仍回避出去。”白氏抢着①此时互相怜爱之情何其浓也。
  ②想得好主意。
  ③写女儿情态如画。
  道:“这又何必?现在我们逃难的时候,那里还论得许多规矩。
  贤侄快睡了;女儿快过来,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