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鱼得水。白凤本来生得干净,自然易得新人欢心。何彩鸾的相貌,却是艳如桃李、洁似冰霜,更兼性格温柔,语言和顺,新郎对之,自是快心。每每对着新人,思念旧人,得意时,便拿两个的相貌互相比拟,心中暗自品评。何彩鸾也深晓得他的心事,因为这是他已往之事,便全不放在心上,倒反觉得好笑,这也是何彩鸾豁达大度之处,表过不提。

  且说彩鸾进门以来,上下人等,莫不和睦。绳之娘子更是看得他和掌上明珠一般,问寒问暖,便是亲娘也没有这般体贴。彩鸾心中自是十分感激。成亲一月以后,彩鸾便觉得有点腰慵力弱,起初还恐怕人家说话,勉强撑持。再过得几天,便索性茶饭也懒得沾唇,并且闻着饭香,便打恶心。心中暗暗纳罕,以为未曾出嫁时,向来没有这个怪病。慢慢的只想吃酸东西。绳之娘子得知,问了备细,知是喜信,更是百般调护。家中大小人等,得知这个消息,没有一个不欢喜的。只有何彩鸾,倒反觉着有点难为情,见了人总觉没意思,便终日躲在房里,不轻易出来见人。绳之娘于便一日几次叫人送茶、送水、送点心,招呼得格外周到。彩鸾也十分感激。至于他年少夫妻,私房里自有一番取笑,这也不必表他。

  且说彩鸾自有了喜信之后,绳之娘子早就打发人过江去通知何家。仁舫父于自然也是欢喜。恐怕他舟车上下不便,便叫人止住了他,叫他暂时不可归宁。彩鸾见两边上人相待得一般的轻怜浅惜,心中十分安慰。绳之娘子更是性急,这边才得四个月光景,他便把临盆各物,与及小孩子衣服,一切预备妥当。绳之笑道:“太忙了。那里见过新娘子进门才四个月,便预备这些东西的。”绳之娘子也笑道:“我这个叫做有备无患呢。并且这东西我生平不曾经历过,就是生二官那一回见过,却都是大姆姆自己做事,我也不曾留心。就是曾经留心一二,到了此刻,也都忘记完了,还不如早点预备起来的好。”老夫妻们说说谈谈,也自觉得快活。此时秦家门里,真觉得祥云叆叇,瑞气纷腾。是秦家的人,无论丫鬟、仆妇、女伴、佃工,走出来都是满面喜色。便是合八里辅的人,也都说是天道有知,善人有后。纷纷扰扰,又过了新年。何仁舫早已差人来和彩鸾说知,不许归宁拜年。彩鸾奉了命令,只索在闺中安息。邻家几个女伴,早晚过来,甚么状元筹、升官图,就把一个正月过了。

 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不觉又到了百花生日了。原来扬州因为是各盐商麇集之所,那班盐商,明明是咸腌货色,却偏要附庸风雅,在扬州盖造了不少的花园,因此种花之风,遍及扬州。就是附郭各村庄,都得了府城风气、无论何等人家,只要有半弓隙地,他便种起花来。每年二月十二,相传是百花生日,家家人家,都剪些红绸红布之类,挂在各种花树上面,算是贺花生日,也算是四时八节中的一种景致的。

  这一天,绳之娘子正忙着分派红绸,到各处去张挂,又交代厨房里下面:“今日花神菩萨寿面,大家吃一碗,都要像花般兴旺。”正在这里忙着,忽然白凤慌慌张张跑来说道:“婶娘,你请到那边去,看他是做甚么。”绳之娘子吃了一惊,道:“甚么?有了甚么事了?”白凤道:“我也不懂。”绳之娘子道:“到底是甚么事?甚么懂不懂?”白凤道:“他在那里嚷肚子痛呢!” 绳之娘子笑道:“呸!这也值得那么大惊小怪?”嘴里虽是这样说,心里到底也着了忙,连忙丢下了剪刀红绸,三步两步走到那边去看。只见彩鸾眼泪汪汪的蜷伏在床上,双手捧着肚子,在那里哼。见了绳之娘子,便哭道:“婶娘,救找啊!” 绳之娘子走近一步,坐在他身边问道:“好端端的怎样了?可曾闪了腰?”彩鸾含泪摇摇头。绳之娘子忙叫人去请医生来,诊了脉,说是闪动了胎元,开了个安胎定痛方子,吃了下去,好了一会,依旧发作起来。绳之娘子便专人骑了快马,到瓜州镇去请好医生。一时之间,合家上下,都惊忙了。那瓜州医生,直等到日色衔山,方才得到。诊了脉,问了备细,也说是动了胎元,定了个方子,撮了药来吃下去,那医生去了。这边更是一阵痛似一阵。恰好这天绳之没有在家,把个绳之娘于急得要死。白凤到底是个年轻小孩子,诸事都不懂得,到外面寻了两次绳之,却只寻他不着。

  原来绳之这天,被一班朋友约了到三里外一座胡家花园里去吃酒,庆赏百花生日去了。这一天足足吃到定更以后,方才回家。却看见家中里外,灯烛通明,不知是何缘故。连忙回到自己房里,又看见自己娘子在那里料理小孩子衣服,便问是甚么事?娘子见了道:“官人回来得好,今天忙得我够了。”绳之道:“到底是甚么事?”娘子道:“二官娘子今天忽地里叫肚于痛,闹了一大,直到此刻。可煞作怪,此刻居然有点像要临盆了。”绳之道:“胡说,那有这么早临盆的道理?”娘子道:“可不是,我也不相信。此刻收生的也来了,据说胞浆已经破了,我才忙着过来拿衣服。苦草、红糖,一切都还没有预备呢!”

  正说话时, 只见一个女伴慌慌张张走了进来道:“怪不怪,怪不怪, 竟是一位少爷呢!”绳之听了,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。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