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却说这孙先生听了洒银之言,十分愤怒。说道:“我看李彦直才华甚高,颖悟过人,将来定不可量。谁知习于下流,竟去嫖妓,本欲重责一场。如今他回家去了,不免修书一封,令斋 夫 速 速 送 去,叫 他 父 亲 训 教 他 一 番,多 少 是好。”随提笔写道:

  忝在知己,不须烦言。尊公子幼年美质,时当追琢。近来不习上进,眷恋张姬,宿娼功疏,难图画锦。业已访真,特寄书笺,用达忠言。乞老先生严加教训,尚有成就。草草陈情,余不宣。

  写完封固停当,就差斋夫即时送去,暂且不提。

  却说李老御史偶染寒疾,赖夫人调养,早已安和。一日与夫人并坐言欢,忽有家人来报说:“学里孙师爷差人送书至此。那人口中言道,我家大相公连日不去读书,在妓女家走动。”李御史一听,甚是动怒,说:“将书过来。” 家人递过书去,拆开一看,说:“有这等事!且将银子三钱赏那斋夫,令他上覆孙师爷说:‘俺知道了。’”这家人出去,夫人说:“相公,孙师爷书来,写些甚么?” 这御史大怒,说道:“你养得好儿子!近日书到不读,习了下流去嫖,这还了得!我要打死此子,省得辱没家门。” 夫人说:“经目之事,犹恐未真,传来之言,岂可轻信。” 李御史说:“ 既如此,快唤书童来审问。” 家人唤到书童,御史说:“跟随大相公伺侯,逐日做些什么?” 书童说:“白昼随大相公在会景楼上读书。” 御史说:“ 晚间呢?” 书童说:“ 晚间在号房承宿。”御史说:“我闻你大相公近日去嫖,你晓得么?” 书童说:“小人不晓得。” 御史道:“看板子过来。” 家人拿到板子,说:“书童,料你不肯实说,家人扯下去打他十五板。”书童说:“就死小人也不知道,可照那里说起。” 打了十五并不肯说,御史更怒,说道:“书童,你去快唤那畜生来。”这书童挨了板子,一步一跌走到书房。这玉郎正在那里思念翠眉,见书童到来,便说:“ 我有封书,你可送去与张翠眉?”书童说:“甚么张翠眉、李翠眉,老爷、太太知道了,先将书童的腿都打烂了,被俺遮饰已过。如今叫书童请大相公,你可自作道理。” 这玉郎失了一惊,说:“这可怎处?”无奈走到近前,说:“爹妈有何吩咐?”御史说:“我送你到学宫,作的是何功课?” 玉郎说:“ 会景楼上读书。” 御史道:“夜间呢?” 玉郎说:“号房安置。” 那夫人就接口道:“相公,你看孩儿,说话与书童一样,可见并无此事。” 御史说:“你妇人家晓些甚么!这不是孙先生寄来的书子,你自看去。”玉郎接在手中,看完失惊,自揣必是洒银陷害,便就闲口无言。老御史一时怒极,即将板子打了玉郎,骂道:“狗畜生!你空戴儒冠,这书香一脉自此永坠了,留你这不肖子何用?”夫人说:“相公息怒,须念幼年无知,教他从此改过就是了。” 御史说:“ 夫人,禽犊之爱非所爱,必须打死了他,方消吾恨。” 说罢,举起板子又打。玉郎说:“ 爹爹,孩儿知罪了,再也不敢如此。” 御史说:“ 狗子,你身穿青衿,岂不有愧,快脱下来!” 这玉郎只因内穿着丽容赠他的寒衫,他就遮遮掩掩,不肯去脱,御史定然叫他脱下,玉郎不得已将青衫一脱,露出了那件衣服。老御史不觉更怒,又骂道:“ 分明浪子形状,还敢嘴强,气杀我也,不肖子!那公卿之子不学流为庶人,庶人之子勤学可为公卿。你这样不成器的东西,有玷家声,书也不要你读了,与我锁禁房中,不许出门。” 夫人道:“ 相公,岂不闻尧舜之子尚且不贤,也要耐烦些。” 御史道:“ 一发胡讲,叫院子快送他到书房中锁禁起来。若放他出时,一顿打死。” 这御史吩咐已毕,气倒在床上将息。夫人随把玉郎叫到一旁,说道:“我儿,攻书是你本等,怎么做这等事。你如今快将张丽容丢下,我对你爹爹说,别选个侯门贵戚与你结姻,岂不是好。” 玉郎说:“母亲对我爹爹说,就娶那张丽容与孩儿为妻,孝顺母亲罢。” 夫人道:“ 还要胡说!难以劝解,家人们快且开了书房门,推他到里边去。”正是:

  辱没家声习下流,不如打死也甘休。
  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与儿孙作远忧。

  不知玉郎锁禁书房如何结果,下回分解。



  第 五 回 丽容乘便去探病 中丞回府受虚惊

  话说李玉郎,被孙先生一封书拆散了他的姻缘,他父亲便将他锁禁书房,不准出门。这玉郎只得尊命受禁,无可奈何,却也不在话下。

  且说浙江有一都统阿鲁台,镇守松江等处,前者琉球等国作乱,被他一计平伏,成此大功。凯旋之日,指望封侯请赏,奈无物进与伯颜丞相,不得受爵。他就把参军铁木儿请到帐下商议,说道:“俺如今立此大功,指望封侯升赏,谁知泯灭无闻,思想起来,奈无异物进与伯颜丞相,所以不能如意。你有甚么计策,献上来再为斟酌。” 铁机道:“ 元帅听禀,伯颜丞相富贵已级,天下奇宝皆出其门,为今之计,须得绝色女子进去,方得欢心。”阿鲁台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