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。风流鬼道: “知乃翁姓甚名谁,如何会他欢喜?”伶俐鬼道:“这有何难。那座花园平素我们不晓 得是谁家的,如今只去左右一问便知,园主自是他乃翁无疑。他书中说酷爱才华,自然 不是糟腐鬼那样闭门不出得死货,定是个问柳寻花、游山玩景的高人。我察听的他到何 处游赏,便好亲迎他,凭吾兄这般才华,愁他不爱?”风流鬼道:“全伏老弟周全,愚 兄不敢忘德。”伶俐鬼去不多时,回覆道:“访着了。这花园原来就是乡绅尹进家的, 那美人就是他的女儿。但不知他何日出门,何时游赏,得我时常打探,有信便来告兄。” 不想事偏凑巧,刚刚隔的一天,伶俐鬼来报信:“那尹乡绅今日要到东园赏菊,那东园 在僻静处,所在地方虽狼狈,菊花却开的茂盛。兄快随笔砚书箱,小弟扮作书童,到那 里假作读书等他。”于是二人先到东园来了。果然那日尹进傍午时候骑着一头墨黑的骡 子,跟着两个小童,挑着一个小盒,携着几瓶美酒,走入园来。见风流鬼在那里拿着一 本书读,人物生的风流俊爽,那尹进已是有些喜欢,遂举手道:“老兄在此读书么?此 处虽有菊花,地方其实狼狈。”风流鬼道:“聊以避俗而已。”那尹进择了一块洁净的 地方坐下,一双眼只顾看风流鬼。伶俐鬼拿一柄扇来,向风流鬼道:“求相公与我画 画。”风流鬼道:“你画甚么?”伶俐鬼道:“就画菊花罢。”风流鬼展开扇子,几笔 画成,递与伶俐鬼。尹进道:“借来一观。”伶俐鬼连忙奉与,尹进接在手中,见画的 老干扶疏,不比寻常匠作,满心欢喜,道:“王维不能及也。”伶俐鬼又拿过来,向风 流鬼道:“既已画了,再题上一首诗才好。”风流鬼恃着才华,不慌不忙,将扇子那面 写起。尹进见他用笔飞舞,又不假思索,走过来接着,高声念道:
  
  “群芳落后独奇葩,潇洒不同处士家。
  囱画自题还自赏,时时青眼对黄花。”
  喜得尹进极口称赞道:“王摩诘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古今称雄,可谓当世又有此 人也。”于是问了姓名,便邀在一处赏菊。尹进道:“老夫有一小园,颇觉清雅,足下 不弃,早移来那边读书,老夫也朝夕领教。”风流鬼连忙打恭道:“谬蒙老先生见爱, 但恐搅扰不便。”尹进道:“说那里话了,我们就是文墨相知了,何消见外。”风流鬼 谢了坐下,尹进又问些古今事迹,风流鬼对答如流,喜不自胜。须臾夕阳在山,各自散 归本家。尹进又叮咛了后来之话,先骑骡子去了,然后风流鬼与伶俐鬼欢喜而回。次日 早起来,打扮的衣帽鲜洁,写了一个晚生帖子,竟到园中来。尹进接着大喜,于是待茶。 茶罢,席就安在三间亭子上。做了书房,这风流鬼何尝有心念书,每日在墙边走来走去。 一日走到太湖石畔,拾起一条汗巾,抖开看时,上面写着绝句一首:
  
  “自从消瘦楚王腰,盼得人来愈寂寥。
  今夜明月堪一会,莫教秋水溢蓝桥。”
  风流鬼就如得了活宝一般,连忙藏在袖中,眼巴巴盼到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,看看 到了黄昏时候,宿鸟金喧,花枝弄影,柳荫处那女子冉冉而来。风流鬼远远望见,喜不 自胜,正欲上前相迎,谁想好事多磨,忽有一皂隶闯入园来,道:“相公果然在此,老 爷有急紧话要讲,立等请去。”那女子见有人来,闪入角门内去了。风流鬼对皂隶道: “我身上有些不快活,明日早去罢。”皂隶道:“相公使不得,老爷分付定要请去,我 不敢空回。”风流鬼无可奈何,只得随着皂隶来见县尹,道:“老爷唤童生有何教渝?” 县尹道:“有一位钟大人,见了你的诗稿,心中喜悦,今日要与你相会相会,可随我到 园中来。”风流鬼到了园中,参拜了钟馗,县尹道:“旁边坐了。”钟馗见他举止飘逸, 却也喜欢,只因他鬼名戴在簿子上,未免喜中有些不足,倒也还没有斩他的心事。县尹 立起身来,对风流鬼道:“你陪钟大人坐,我有件公事去办,办毕就来。”说毕辞去。 钟馗与风流鬼谈论些诗文,风流鬼虽心不在焉,也只得勉强对答。钟馗又言及他的诗稿, 道:“足下才情极好,只是微带些轻薄气象,犹非诗人忠厚和平之旨。如今欲求面赐一 章,不知肯不吝金玉否?”风流鬼道:“老大人分付,敢不应命。不知何以为题?”钟 馗想了想,道:“就以俺这部胡须为题罢。”那风流鬼满肚牢骚,便借此发落,当下口 吟一律道:
  
  君须何事这般奇,不像胡羊却像谁?
  雨过当胸抛玉露,风来满面舞花枝。
  要分高下权尊发,若论浓多岂让眉。
  拳到腮边通不怕,亏他遮定两旁皮。
  钟馗听了大怒,道:“小小言生,焉敢出言讥刺?”提起剑来就要诛他,那风流鬼 急冉冉而退。钟馗随后赶来,赶至牡丹花下,忽然不见。钟馗左右追寻,并无踪迹,惊 讶道:“难道说钻入地中去了?若然则真鬼也。”于是命人来掘,果然掘出一副棺木来, 棺头上写着“未央生灵枢”。钟馗道:“怪道他举止轻狂,原来此人所化。”这里叹息 不题,县尹闻之亦骇为异事。且说伶俐鬼听的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