撑天立地 大将军,以人爵中论,《缙绅》上查,并无此等官衔,《幽怪录》亦无此等神号。此其 可疑者二也;他又说三官称晚生,阎君称卑职,其位可谓尊之至矣,就该有仪卫侍从获 法诸神,怎么止匹瘦马、两小童而已。此其可疑者三也。有此三疑,此人必有些难凭 处。”钟馗道:“司马所见甚是。俺如今待要寻的去,将他斩了,又恐他果有些来历, 俺便干犯天条。待要不斩,又怕将来作祸。如之奈何?”咸渊道:“这也易处。俺便如 今扮作草泽医人,前去访问,必有人知他根由。访问实,诛他来迟。”钟馗道:“有理, 有理。”咸渊于是戴了一顶高头方巾,穿了一件水合道袍,束了一条黄丝线縧,换了两 只猪嘴方履,肩上背了药囊,手中拿了吊衬,别了钟馗,信步而去。走数里远近,只见 前面一溪清水,数株垂杨,下边一座小桥,桥上砌着石栏,甚是清雅。怎见得,有诗为 证:
  
  清水无尘映夕阳,东风拖出柳丝长。
  闲来独向桥头坐,不羡儿家彩漆床。
  这成渊正走的困倦,遂在桥上坐下,消受些清风徐来绿水潆洄的光景。忽有一个白 须老者走上桥来,将咸渊相了相,拱了拱手,道:“足下莫非善歧黄之术么?”咸渊道: “公公问俺怎么?”那老者道:“老汉姓通名风,号仙根,就是这村中人。今年七十一 岁,并无子嗣,上生一女。不知怎么近日只见发寒潮热,自言自语,倒像着了魔的。敢 屈先生一诊,何如?”这成渊正要问他消息,遂口应吮,随着通风一步一步走入村来。 但见:
  
  几间茅屋一带墙。厨房旁,金鸡觅粒。崖头上,白犬看门。南瓜葫芦,竟当作钢炉 摆设。枣牌谷穗,犹充着古画遮墙。牛圈里,两个铃铛鸣彻夜。树木中,几群鸟雀闹斜 阳。还有那村姬面黑偏搽粉,老妇头蓬爱戴花。
  那通风将成渊引到他女儿房中,咸渊不暇看他女儿容貌,只顾低着头假诊脉息。诊 了一会,假说道:“令爱果然有些邪气,药也无益。现今你这里有个撑天立地大将军, 神通广大,何不请他来遣遣妖气,何烦俺医人调理?”通风道:“俺这里并无什么撑天 立地大将军,先生莫非记错了?”咸渊道:“俺亲眼见过,怎错记了。”通风道:“见 他模样怎生?怎生打扮,说来俺听。”咸渊遂将如何拜佛,如何面貌,如何穿戴,一一 说了。通风笑道:“原来又是此鬼捣大。”咸渊道:“怎么是个捣大?”通风道:“此 人名为捣大鬼,他就是孟子所说的齐人的后代。他也有妻有妾,因他妻子看破了他的行 藏,不以良人待他,他就弃了妻,带了妾,去到俺这里来。初来时,凭着他那捣大的伎 俩,致使人人尊重,个个仰拔,后渐渐露出本像。所以俺这村中人都不理他,他又到远 处地方,吓斥过往的客人,骗财物或图些酒食。是你们正气,不曾入他圈套,他何尝是 什么大将军。”咸渊道:“他既是这等样,他戴的紫金冠,穿的花袍,一定有个话说 了。”通风道:“他那穿戴,说来一发可笑。前者敝村赛社,要扮三官战吕布的故事, 向戏班赁了些衣服。及至赛完,要还戏班,中不见了这顶紫金冠。明知是他匿起,他抵 死不肯承认,只得众人赔了。他离过敝村,到别处便戴在头上。捣大那一件白花袍,是 他前日才向俺当铺里借去的。今日正要去讨,但不知他那匹瘦腰马、那小童又是何处骗 来的。他只在捣大,不想他那妾,今早在家已是饿死了。”咸渊听了这一席话,已明白 了那捣大鬼的底细,遂对通风道:“老人家,俺对你实说了吧,这捣大鬼往稀奇寺拜弥 勒佛时,寺中正有一位钟老爷奉命斩鬼的,俺就是钟老爷辅佐。钟老爷见他行径,就要 斩他,被他一篇大话脱身去了,俺如今还要斩他。老人家,你既知他的伎俩,便求你授 俺个破他的法凭。”通风道:“破他法子就要在他身上取。他捣大怪了,决不肯善罢, 定要纠合些伙伴来与钟老爷作敌。等你交锋之际,老汉去站在个高处,高声报与他妾死 之信,就向他索讨衣服,将他根子抛出来,他自然气馁,你们擒他便不难了。不是老汉 德薄,实欲为敝村除此一害。”咸渊听了大喜。于是背了药囊,拿了吊衬,作别了通风, 又叮嘱道:“临时务必来。”一头走,一头笑,直笑进稀奇寺来。钟馗道:“为何这等 大笑?想是探的事情明白了么。”咸渊笑着说道:“待小神细讲。”于是将怎么遇着通 风,怎么看病,怎么说起捣大鬼,怎么匿金冠,怎么借衣服,细细说了一遍。钟馗与富 曲都忍笑不住。
  正在笑说之际,捣大鬼引着一伙鬼兵,施施而来,在寺前叫骂。钟馗闻之大怒,于 是调阴兵,排阵势。左有咸渊,右有富曲,并立旗门之下。钟馗伏剑喝道:“那来者莫 非捣大鬼乎?”捣大鬼闻言吃了一惊,暗暗的道:“他怎么知俺的大号。”只因勉强答 道:“此不过是孤家一混名,何劳你称。你有甚本事,敢与俺大战三百合。”钟馗并不 回答,摧开白泽,舞着宝剑,飞也似杀将过来。那捣大鬼使一口遮天晕日刀接住。两个 一来一往,战够五十余合,不分胜负。捣大鬼正在酣战之际,忽听的高声大叫道:“捣 大鬼,你身上穿的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