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奚啻真真者?”
静子闻言,转目盼余,兼视余妹,莞尔言曰:“究又奚能与三郎之言相副耶?且三郎安可以外貌取人?亦觇其中藏如何耳。画中人外观,似奕奕动人,第不能言,三郎何从谂其中心着何颜色者?”
余置其言弗答,续曰:“画笔秀逸无伦,固是仙品。余生平博览丹青之士,咸弗能逮。嗟乎!衣钵尘土久,吾尚何言?
今且据行云流水之描,的是吾姊戛戛独造,使余叹观止矣。阿姊端为吾师,吾何幸哉!”
静子此时,羞不能答,俯首须臾,委婉言曰:“三郎,胡为而作如是言?令浅尝者无地自容。但愿三郎将今日之画见赐,俾为临本,兼作永永纪念,以画中意况,亦与余身世吻合。迹君心情,宁谓非然者?”
余曰:“余久不复属意于画,盖已江郎才尽。阿姊自是才调过人,固应使我北面红妆,云何谓我妄言?”
静子含羞不余答。余亦无言,但双手擎余画献之,且无心而言曰:“敬乞吾畏友哂存,聊申稚弟倾服之诚,非敢言画也。”
静子欣然曰:“三郎此言,适足以彰大作之益可贵耳。”言已,即平铺袖角,端承余画,以温厚之词答曰:“敬谢三郎。
三郎无庸以畏友外我。今得此画,朝夕对之,不敢忘锡画人也。”
是夕,微月已生西海,水波不兴。余乃负杖出门,随步所之,遇渔翁,相与闲话,迄翁收拾垂纶,余亦转身归去。时夜静风严,余四顾,舍海曲残月而外,别无所睹。及去余家仅丈许,瞥见有人悄立海边孤石之旁,静观海面,余谛瞩倩影亭亭,知为静子,遂前叩之曰:“立者其吾阿姊乎?”
静子闻余声,却至欣悦,急回首应曰:“三郎,归何晏?
独不避海风耶?吾迟三郎于此久矣。三郎出时可曾加衣否?向晚气候,不比日间,恐非三郎所胜,不能使人无戚戚于中。三郎善自珍摄,寒威滋可畏也。”
余即答曰:“感谢吾姊关垂。天寒夜寂,敬问吾姊于此,沉沉何思?女弟胡未奉侍左右?”
静子则柔声答曰:“区区弱质,奚云惜者?今余方自家中来,姨母、令姊、令妹及阿母,咸集厨下制瓜团粉果,独余偷闲来此,奉候三郎。三郎归,吾心至适。”
余重谢之曰:“深感阿姊厚意见待,愧弗克当。望阿姊次回,毋冒夜以伫我。吾姊恩意,特恐下走不称消受耳。”
余言毕,举步欲先入门,静子趣前娇而扶将曰:“三郎且住。三郎悦我请问数言乎?”
余曰:“何哉?姊胡为客气乃尔?阿姊欲有下回,稚弟固无不愿奉白者也。”
静子踌躇少间,乃出细腻之词,第一问曰:“三郎,迩来相见,颇带幽忧之色,是何故者?是不能令人无郁拂。今愿窃有请耳。”
余此时心知警兆,兀立不语。静子第二问曰:“三郎可知今日阿母邀姨母同令姊,往礼淡岛明神,何因也?吾思三郎必未之审。”
余闻语茫然,瞠不能答,旋曰:“果如阿姊言,未之悉也。”
静子低声而言,其词断续不可辨,似曰:“三郎鉴之,总为君与区区不肖耳。” 第十六章
余胸震震然,知彼美言中之骨也。余正怔忡间,转身稍离静子所立处,故作漫声指海面而言曰:“吾姊试谛望海心黑影,似是鱼舸经此,然耶?否耶?”
静子垂头弗余答。少选,复步近余胸前,双波略注余面。
余在月色溟濛之下,凝神静观其脸,横云斜月,殊胜端丽。此际万籁都寂,余心不自镇;既而昂首瞩天,则又乌云弥布,只余残星数点,空摇明灭。余不觉自语曰:“吁!此非人间世耶?
今夕吾何为置身如是景域中也?”
余言甫竟,似有一缕吴绵,轻温而贴余掌。视之,则静子一手牵余,一手扶彼枯石而坐。余即立其膝畔,而不可自脱也。久之,静子发清响之音,如怨如诉曰:“我且问三郎,先是姨母,曾否有言关白三郎乎?”
余此际神经已无所主,几于膝摇而牙齿相击,垂头不敢睇视,心中默念,情网已张,插翼难飞,此其时矣。
但闻静子连复同曰:“三郎乎,果阿姨作何语?三郎宁勿审于世情者,抑三郎心知之,故弗背言?何见弃之深耶?余日来见三郎愀然不欢,因亦不能无渎问耳。”
余乃力制惊悸之状,嗫嚅言曰:“阿娘向无言说,虽有,亦已依稀不可省记。”
余言甫发,忽觉静子筋脉跃动,骤松其柔荑之掌。余知其心固中吾言而愕然耳。余正思言以他事,忽尔悲风自海面吹来,乃至山岭,出林薄而去。余方凝伫间,静子四顾皇然,即襟间出一温香罗帕,填余掌中,立而言曰:“三郎,珍重。
此中有绣角梨花笺,吾婴年随阿母挑绣而成,谨以奉赠,聊报今晨杰作。君其纳之。此闲花草,宁足云贡?三郎其亦知吾心耳!”
余乍闻是语,无以为计。自念拒之于心良弗忍;受之则睹物思人,宁可力行正照,直证无生耶?余反复思维,不知所可。静子故欲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