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闻德州擒斩伪官,不敢从大路走,却换了破衣,抄条小路而走。到三叉路口,不识路径,忽见一个樵夫,立于山脚之下。家人向樵夫问道:“大哥借问一声,要往山东,从那一条路去。”樵夫道:“千错万错,尔们起先走的路,差得多了,如今又要归到正经路上去,却也烦难。”众人道:“太差了。”樵夫道:“当初主意既错,失足至此,怨悔也无用。”众人道:“此言语跷蹊,只怕不是好人了。”樵夫道:“要我说好话,就奉承几句,何难。但道旁言语,不足取信于人,亦不能保尔们前程太平也。”以手指道:“可从那条小路,转山后就是路了。”众皆抬头看那路时,樵夫不见了,何故?赵彭成道:“此人非仙非俗,想是山野的隐君子,丈人沮溺之流欤?”众皆叹息,遂从小路返回不题。再说淮阳巡抚汪淼察吏安民,一心为国,果然是一个铁面御史。三月初九日坐堂审事,忽有新任淮安府知府固元亮,行个起马牌,那挂牌的铺兵,径到察院来禀见。汪御史讨牌来看见,左边写着到任起马缘由,右边写着永昌元年二月廿二日给。汪御史大怒,叫皂隶将牌打得粉碎,拿来役重打四十板子,因这番有分教:
  淮海人民,但忧患避乱;
  地方官长,设计缉奸徒。
  不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 



  第二十回 汪按台连擒叛贼 洛抚院固守淮城
  却说淮安城里百姓,见汪御史将伪官到任起马牌打碎,又把来人责打,个个皆惊,皆埋怨道:“汪爷惹祸,必要害及我们,我们只得逃回罢了。”因此不分大家小户,终日里纷纷搬运出城,官府不能禁止,也有把金银藏在米麦内走出城的,也有妇女装做男子走出城的,汪御史闻得这事,就出告示,各处张挂。写道:
  察院汪
  示痛念国家罹难,我民正该把守城固,方尽臣子之职。岂尔士庶人等,不明大义,惟思抬头窜逃,弃家而逃走,语云:为子死孝,为臣死忠,如此举动,忠孝两字谓何?令城内大小人家已出城者,俱限三日内搬回,如迟,庐舍入官,赀财充饷,妇女追回赏军,特谕尔等,速改前非,毋贻后悔。
  百姓见了告示,颇知畏法,几日陆续搬回。那时淮府军门洛阳春,也是忠义智勇的人,却与汪御史戮力同心,两人一任防河,一任守陆,士民也愿闭门死守。忽有走报人役,进惊天京报,拆开看时,却是三月十九日京师大变,二人痛哭几次。次日抚院传出令箭,谕当地乡宦、举人、秀才并粮里人等,大集辕门议事。士民俱至,还不晓得是甚么缘故,只见洛公袖中,取出京报一纸道:“闯贼已入京城,百官从逆的甚众,伪官代本院的也就到了。诸生,今日还是照依保定故事,将我抚台捆出城去迎贼;还是思念朝廷厚恩,祖父世泽,大家勉力而守。”说罢泪如雨下,及到黄河口,捉得淮安府伪知府固元亮,解到察院里,汪御史即时喝令刽子,拿出辕门,枭首号令斩讫。即商议设立精兵把守城,每一城垛口,立兵士二人,长枪一枝,小旗一面,城垛隙空处,用虎头牌掩遮,只留两孔,视看城门。四门各用一官员督守,日夜坐卧城朴,西门知府周光夏,东门总捕黄铉,南门监纪郎中高岐凤,北门守备范明珂。摆列得枪刀晃亮,衣甲鲜明,西洋大炮每门三位,专俟贼兵到时,要与他决一死战。四月初三日,贼遣人持令箭并伪牌到来,却是伪淮都昌百吉代洛军门,原是河南即传道佥事,就是汪御史的座师,他在李自成面前,自夸淮地不烦兵马,便能随手而得,自成听信了,便与他淮抚之职。汪御史把来人审问得实,喝令重打四十板,便传言劝百吉速速返邪归正,毋负国恩,那人被打去了。又有监城王守备,捉获伪将官童举贯,并随从贼党共十三人,即解送洛军门处斩首。那昌百吉差来的人,回归见昌百吉,就把汪御史所言,自己被打,说了一遍。百吉全然不采,自执迷邪,竟带随从之人,直来到任。被军门标下游击马文杰,与各营将士暗约迎接百吉。设酒款待,及酒将终,落箸为号,四下伏兵齐起,就把昌百吉擒捉,并伪将福郎,及随从人一齐拿住,解到察院里来。汪御史喝令百吉跪下,百吉骂道:“小畜生尔也不认得。”汪御史喝道:“乱臣贼子我认得那一个。”叫刽子先割去两耳。百吉只得下跪,汪御史道:“几时从贼的,皇上既崩,东宫今在何处。”百吉只一言未启,惟是摇头。汪御史大喝,教手下的把伪将郎福夹起来,郎福捱痛不过,一一招成。汪御史判道:“昌百吉等负朝之厚恩,甘心媚贼,忍君父之惨变,反面而事仇,竟以伪官俨然猖狂,往悖至此,逆恶滔天,寸磔何辞。”判毕即命申文,移送军门,洛抚院见了申文,已知人犯的确,即发门牌四,悬挂四门,牌上写道:游击马文杰等,生擒伪官昌百吉,伪将郎福,情真罪当。传谕军民士庶,有善射者,俱与次日齐集西门外,乱箭射死。淮城内外百姓,见了门牌,不论箭法会不会,人人都磨拳擦掌,争来射贼。次日辰牌时候,抚按二官,亲身到西门外皇华亭,把盏赏劳军。马文杰等簪花红,站立半边,停了一刻时辰,洛军门令手下带犯人过来,只见赤身绑缚,领插招申,扯起在旗竿头上,下面乱箭举发,登时贯胸洞胁,破腹穿肠,满身是箭,分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