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拿个帖去厅官,快快放了。不一会也即差人放枷。陆公一手拉住济公,即叫快取轿来,抬了济公一同回府。

  陆公道:“我日来正要寻你,不料你在茶棚之内遭此无妄。”济公也只嘻嘻嘻而笑。陆公道:“我有个奶妈,怀孕三年,尚未分娩,你看一看,是甚么奇病?”济公道:“我又不做郎中,如何晓得。”陆公道:“你前月在陈太尉处,三口水医好肿毒,如何说不会医?”济公道:“待我伸手去摸一摸。”陆公取笑道:“骚和尚,不要摸他的奶,叫我疑心。”济公道:“我没有这心。”陆公随唤奶妈到来,济公将手向胸一摸,便道:“这病要火攻。”陆公道:“我取艾来何如?”济公道:“今日不便动火。”陆公道:“为何不便?”济公道:“今日火神正在古独峰家,我先要去救他,此时却没有工夫,让我去了即来。”陆公也就送他出门。

  济公急急走到古家门上,却是紧闭不开,济公将石块乱击。街坊人道:“想是济公晓得古家用智枷他,今上门来想要报仇,故此急急打门。”谁知济公全无此心,反要出力救他,却未说破。内边的人又道:“颠子打门,故意不开。”济公只得寻了一个砚台,拿了一枝墨笔,粉墙上大书道:

  快些走,快些走,今朝撞了空睛犼。

  冤家四路不相饶,笔管煨鳅齐出丑。

  济公写完,丢笔就走。不上半个时辰,只见墙内紫焰烛天,金蛇绕地,百道火光,漫空倒卷。前前后后,围墙严密,池水周通,门上重重上锁,叠叠加闩,分明防备外火沿烧,怕人抢掳。那知内房火起,先把出路塞紧,内外无人扑救,真如笔管煨鳅真死而已。自午馀烧到半夜,可怜一家五十馀口,尽为煨烬。外边看火者,俱见火神骑着火龙、火马,火将持着火鞭、火轮,绕墙围转。此真平日恶孽贯盈,上天震怒,乃有此惨烈之报。临安都城,大小民人,无不称快。可见济公佛子心肠,分明晓得他作此孽害,也还尽心救他,天意已定,只得歇手。

  一直跑到陆家,见了陆公道:“古家之火,却救不得,今却来你们炙火。”此时古家之火尚未腾发,陆公亦未省得,只教奶妈出来,坐在一间雪洞小房,将上身衣服脱下露出胸膛,将手缚定。拿了碗大一个艾饼,将头发分开,顶心中把艾饼放上,点火灼动,大声叫痛。唤人走开,把门关上,窗上留一豆大之眼。到了半夜,雷声大作,风雨陡然而来。肚中之物却化作一条小蛇,从窗隙中飞身而出,便成一条黑龙,数十馀丈,腾空而去,人都看见。少时,风息雨收,开门进看,奶妈如醉如痴,尚是不知,那艾饼上火气微微烟起,陆公大是骇异。外边人来报道:“昨夜古独峰家,天火降烧,满门受害,到得下雨时节,已经煨过。也是他积恶所致,故上天有雨不肯早发一刻救他。”并将奶妈之事说着,一时两事奇异异常。陆公正要回头作谢济公,竟不知济公何处去了。



第二十一回 过茶坊卧游阴府 看猛虎夜啖邪髡
  却说济公自陆监司家走出城外,要到江干望个道友,走到茶坊岭,忽然鼻子边一阵酒香,鼻子上又作起痒来。两头张望,都是空山寥廓,又无人家酒店,只得就到石坡上,半眠半坐。自言自语道:“这岭叫做茶坊,又不叫做酒坊,算来无处拆拽,如何有此香味飘来?”正没理会,抬头忽见一老者曳杖而来,也来插身同坐。济公仔细一认,却原来是当日在嵊县过溪遇着赠酒药的老者,连忙起身揖道:“老居士相违久了,日前蒙赠酒药,随时遣兴。后来遇着鏖僧,得他救了性命,至今想着念念不忘,只是用不多时,也就完了。不料今日又遇着老居士,喜出望外,神丹妙药,老居士必定又带些来,还求老居士这番多布施些,强如拿了饭米斋僧。”居士道:“天下贪酒的也见了些,没见你这和尚贪饕得极别的,寒温不叙,开口就要酒药。你还吃些荤腥,我再拿起荤药与你,方凑趣哩!前日你将此药在路上灌醉了两个行脚和尚,死在松树之下,至今那地方上要我寻你偿命,尚未结案,今日撞着,正好同去完了这宗公案。”惊得济公面如土色,口也不开。居士笑道:“这是取笑的话,你也不必着惊。”济公道:“你说别的,我也不在心上,若说起两条人命,却是真的,我却心上有些惧怕,如何抵赖得过?”居士道:“这宗公案,原也有个往因,死的两个鏖僧,当时盗了净慈寺梵光长老钦赐酒肉,折干银三百两,害了两个内监,墩锁在松木墩椿之下,没了性命。这两个鏖僧,应该有些报应,不过假手与你清楚销帐,原也不在你帐内,但是吃酒吃肉也要有个结局。”济公道:“怎么结局?到了要吃酒的时节,鼻头边阵阵香来,到了要吃荤的时节,喉咙头寡淡难过,不知不觉要寻几杯香醪,几块肥肉,才过得去,我心里原也不要吃的。”居士道:“不难,不难。我同你一个所在,游玩一番,你就晓得这个吃酒吃肉的缘故。”居士策杖而起,扯了济公,慢慢踱去。

  不上三四五里,走到一个大松林内,只见古树萧森,阴云惨黯。又转一深坡,层层级级下去,却又有三四五里,两手交搀,撞着石壁。济公道:“阿呀!怎的没去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