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打官司,不干我事。”说着,就起身走了。家人听了他这一番说话,摸不着头脑,只得进去,和余季瑞说了。余季瑞听了,又大大的吃了一惊,不知自己的儿子,在外头又闹了什么乱子出来。
  原来余季瑞的儿子,叫做余重雅,向来甚是荒唐,瞒着余季瑞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无所不为。但是余季瑞扣住了银钱,不肯放松一点,余重雅无可如何,只得在外面东拉西扯的,做着亏空,恰恰又是江念祖私下和他经手,向外国人借了三千块钱,江念祖做了一个保家,有心敲他的竹杠,那借契是外国人亲手写的,全是洋文,江念祖晓得余重雅不识洋文,便和外国人通同作弊,在那三千块钱的数目上头,多加了一个圈,变成了三万,余重雅那里晓得,只说江念祖肯替他借钱,是个好人,糊胡涂涂的,就在借契上签了一个字。那借契上头,原约明三个月归还,到了三个月的期上,余重雅不知怎样的,偷了余太太的金株首饰出来,卖了三千几百块钱,同了江念祖,到外国人那里交代过了,要把借券收回,那外国人起先并不开口,在保险箱内,取了那一张借契出来,看了一看,忽然问余重雅道:“你这个钱还是还的利钱,还是算还的本钱?若是还的利钱,却不消要这许多,若是本钱却还不到十分之一,你到底算个什么?”余重雅听了大惊道:“我通共借了三千块钱,现在本利一齐缴楚,什么本钱不到,我却不懂,不要你记错了罢。”那外国人听了,顿时变了面皮,把双眉一竖道:“什么你只借我三千块钱么,你且把这借据看看,到底多少,再来和我说话。”
  说着,便把那借契送到余重雅面前,指着那数目的地方,给他看道:“你看到底多少?”余重雅看了一看,实在一字不识,就如瞎子一般,只得说道:“我实在只借你们三千块钱,你们借契上写的多少,我那里晓得?”那洋人听了大怒道:“你又不是个痴子,怎么借纸上写着多少数目,你也不知道,你就肯胡里胡涂的签字,既然你只借我三千块钱,为什么这张纸上,却明明的写着三万,难道这个借契,不算凭据的么?”余重雅听了,这一惊真是石破天开,云飞海立,呆了半晌,坐在那里,就如木鸡一样,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洋人见他不敢开口,越发得意道:“你不要在这里装着胡涂,装会子胡涂,算不了什么,你做着这个样儿,我这个钱,难道就不要了不成?”余重雅见于这般风势,更加把他吓得闭口无言,几乎要哭将出来。江念祖却在旁边做好做歹的劝那洋人道:“这会儿且不用和他说话,他老子余季瑞,是个有钱的,我们只要去寻到了他,他儿子亲笔签字的借据,怕他赖了不成。”洋人听了,起先还做作不肯放他,江念祖又竭力劝他,方才答应,索性把余重雅刚才带来的三千多块钱的钞票,退还了他,说今天姑且放你回去,明天我们自然来找你的老子说话。余重雅也不敢答应,只得忙忙的走了出去,一想这事不好,江念祖通同了洋人,有心讹诈,自己要是回去了,余季瑞问起来,怎生对答,那时就生得浑身是口,也说不出只借他三千块钱,余季瑞又是一钱如命的人,这件乱子,真个闹得不校想着事已如此,姑且逃回家去,再说别的。好在身边现有三千洋钱的钞票,不怕没有盘缠,等到将来回去的时候,那时事情已经冷了多时,料想自己父亲,也舍不得一定把他怎生的处治。”想定了主意,也不和家里说知,连铺盖都不带,一溜烟跑到常州去了。
  这里江念祖等了一天,便到余季瑞公馆里头来找他,说是他儿子的事情,余季瑞听了江念祖为了他儿子的事,又来找他,晓得一定没有什么好消息,又不晓得到底他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,便一迭连声的,要叫儿子来问他。那知追问起来,余重雅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,那里寻他得着。余季瑞寻不着儿子,心上怀着鬼胎,忐忐忑忑的不知怎样才好。果然到了明日,江念祖又来找他,余季瑞只得请他进去。江念祖一见于余季瑞的面,就哈哈地笑道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今天为了令郎的事情,设法儿来找着季翁,其实兄弟心上,很不好意思的。”余季瑞心上虽是恨他,面子上不能不应酬,只得勉勉强强地敷衍他几句,让他坐下,便问道:“不知小儿在外面,又闹了什么事情,要劳你江颖翁的大驾?”江念祖听了,也不言语,就从袖内取出余重雅的借据来,把余重雅签的字,指给余季瑞看道:“季翁请看,这个可是令郎的笔迹?”余季瑞听了,便仔细认了一回道:“小儿的笔迹,确是不差。但是兄弟向来不懂洋文,却不晓得这里头是说些什么?”江念祖依旧接在手中,藏在袖内,微微笑道:“这个么,是兄弟经手令郎的借款,现在已经过期,令郎不肯归还,所以兄弟来找季翁商议,偏偏的这个债主,又是个外国人,极难说话,不晓得季翁的意思,打算怎样?”
  余季瑞听了,虽也吃了一惊,但还不十分着急,料想自己儿子,在外面荒唐,就是拖些亏空,少则一千八百多则三千二千罢了,再多也没有什么人肯借给他,况且又是借的洋债,想着不还他也是不行,便开口道:“这个畜生,瞒着兄弟,在外面荒唐,你江颖翁不该胡里胡涂的替他借钱。”江念祖听了道:“当初借钱的时候,季翁却没有和我招呼,这却不能怪我。”余季瑞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