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也没有失仪。纪太后心里想预为东宫选妃,觉两位大臣的女儿很是合意,赐赉也就格外丰盛。众大臣的眷属在侧,不知纪太后的用意,见两王王恕、王永的女儿赏赐独厚,大家不免又羡慕又是妒忌,气坏了张吏部的小姐剪柔,王御史的小姐灵素。这两位小姐,尝同窗共过笔砚,一样的性情骄傲,无论什么事,是不大肯落在人后的。今天被两个王小姐占了先,灵素、剪柔心里不服。
  剪柔在暗中牵牵灵素的袖儿,两人乘个空儿,潜行出斗姥宫,拣一个僻静的所在私相议论着,剪柔气愤愤地说道:“俺们同是大臣的女儿,俺父亲的官职不见得小似他们,太后为何对他们这样优厚?难道俺们父亲不算皇帝的臣子吗?”灵素也噘着嘴道:“王家的两个小婢子脸儿生得讨人欢喜,咱们没他们那么妖样儿,只好瞧着人家获宠。”剪柔笑道:“又不是怎么姑娘儿,讲脸子好坏的。”两人一头说着,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去。到了一个小室面前,见那里有佛像塑着,门上一块小额,写着“碧霞宫”三个大字。剪柔回顾灵素道:“这里也有碧霞元君殿,我们就进去参谒一会。”灵素应着,一同进了碧霞宫,但见门前的偏殿塑着山门如来,东首是普贤真人等,西面是观音大士,正中的佛龛内端端正正地坐着碧霞元君。剪柔和灵素参拜过了,见后面还有寝殿,灵素说道:“咱们索性到寝殿上去。”说时早跨入后殿,剪柔也跟了进去。
  那寝殿共是三间小轩,左右两榭打扫得十分清洁。剪柔走得有些足倦,便在寝殿的拜台上坐下。灵素也待要坐,忽听得佛橱的幔帐里面,有吃吃的笑声。灵素吃了一惊,剪柔也听见了,扭过头来瞧那幔帐,突然的幔帐中伸出一个女子的头来。
  吓得两人面容失色,还当是碧霞娘娘显神,剪柔跌跌撞撞立起身来便走。灵素更是胆怯,紧拉着剪柔的衣袖。
  两人狼狈相依地才走得三四步,脑后的幔帐门儿蓦地揭开,跳出一个精赤的丈夫,虎吼般地直抢到灵素的跟前,一把拖住道:“姑娘慢些走,跟咱玩一会儿去!”那时幔中更跳出一个女子,便来扭住剪柔。剪柔和灵素又羞又气,一手掩着脸,死命地望外奔逃。却又挣扎不脱,转眼灵素已被那大丈夫拥住,拉拉扯扯地倒退回去。剪柔与那女子相持,两个人扭作了一团。
  猛见灵素大喊一声,霍地绕过身去。那男子手劲一松,灵素乘势一头撞在殿柱上,噗地倒了。男子便舍了灵素,帮着那女子来拖剪柔,剪柔这才真急了,狂喊起救命来。那女子慌了,被剪柔挣脱了身,往外殿飞奔,那男子怎肯罢休,仍赤身来追赶。
  剪柔才逃出前殿,看看已将追着。剪柔恐吃获住,身必受辱,急迫中没处躲藏,只得咬着牙儿奋身望着岩下跳去。那男子道声“可惜”,便和那女子回进殿中去了。
  那剪柔跞下去的地方正是万岁山的九层台,台上的六部大臣在那里赐宴。大家开怀畅饮,忽见半空中堕下一个女子来,砰的一响不偏不倚地跌在席上,杯盘打得粉碎,十几位大臣溅得满身汤汁,剪柔由席上堕到了地上,人已跌得昏昏沉沉的了。
  众大臣吃了这一吓,大家呆了半晌做声不得。于是由侍候的内监忙去把那女子扶起,看她玉容如纸,一息奄奄,张吏部在侧声道:“这不是俺的女儿吗?怎会在上面掉下来的?”剪柔听得她父亲的声音,星眸乍启,不禁泪流满面的,只用手指着顶上,口里又说不出话来。
  张吏部明白她的意思,便和伺候太监等扶着剪柔拾级上去。经过寿皇殿时,各大臣夫人赐宴已散,王御史夫人与张吏部夫人正在寻觅各人的女儿,忽见剪柔由太监扶持着上来,张夫人大惊。剪柔一见她的母亲,就哇地哭了出来,两眼向上一翻,已昏厥过去了。张夫人带哭带唤,剪柔慢慢地醒过来。张吏部把剪柔跌下来的话说了一遍,王御史夫人也说女儿不见了,不知可曾跌下去。纪太后眼瞧着一班官眷们在殿陛上鸟乱,忙令宫女来探询。张夫人便上殿哭诉,纪太后听了十分惊异,欲待语问剪柔,那剪柔早已不能说话。张吏部着太监等相随,两名宫人扶着剪柔小姐,就她所指点的地方寻去。
  到了碧霞宫的寝殿上,猛见阶前躺着一个直挺挺的女尸。
  后面跟着的官眷吓得个个倒退,内中的王御史夫人,认得是自己的女儿,便号啕大哭地直扑上去,细瞧灵素小姐,脑浆迸裂地死了。剪柔又指指神橱,竟两足一蹬呜呼哀哉了。张吏部见他女儿也死了,忍不住垂下眼泪。张夫人已赶来,一把搂住了剪柔小姐大哭。
  碧霞宫中就起了一片哭声,大小臣工的官眷一时莫不称为奇事。张吏部因剪柔曾指过神橱,亲自走到橱前,将神幔揭起,里面坐着碧霞元君雕像,其他没有别的东西。张吏部也觉这事奇怪,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,只好去回奏纪太后和王御史夫人等,各将自己的女儿的尸身舁出了碧霞宫中,自去盛殓。可怜那王夫人半生没子嗣,唯这位灵素小姐,如今死得不明不白,真哭得她死去活来。尤其王御史真传,听得女儿随夫人进宫,死在万岁山的碧霞殿上,直气得他咆哮如雷,连夜上疏要求伸雪。当出事之后,纪太后忙责内监们查询,弄得毫无头绪,太后以多事不如少事,不曾将这件事上闻。这时孝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