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他是内廷中官,留些面子给他,将俺的俸金送去。张诚那厮倒这样无礼,俺就一文不名,看他有甚摆布。”这话有人去传与张诚,张诚恨恨地走了。
  不到三个月,上谕下来,将张纪常内调,授为吏部主事。
  那郑贵妃自产了皇子,神宗帝晋了郑贵妃封号,是端淑两字。
  廷臣都不服道:“王嫔人诞的皇长子,未曾得有封号,郑贵妃似不应晋封。”张纪常也上一疏,更觉力持大体、语语金玉。
  这神宗帝晓得什么国体不国体,下旨逮张纪常下狱。群臣凡进言的,褫职罚俸不计其数。张诚闻得纪常下狱,贿通了狱卒把张纪常鸩死狱中。纪常的女儿绣金小姐下得到他父亲的噩耗,大哭了一场,自缢而死。剩下了张怿一人,越想越悲恸,直哭得死去活来,咬牙切齿地要去报仇。当下张怿草草地殓了他的妹子绣金小姐,星夜入都,去收他父亲的灵柩。幸得张纪常生前的好友周小庵御史往狱中收殓了纪常,厝柩禅檀寺内。张怿到了京中,遍访他父亲的故旧,遇见了周御史。周御史亲同他到禅檀寺中领了灵柩。张怿哭谢了周御史,扶柩回到了徐州原籍安葬。张怿料理父亲的丧事毕,静心在杨树村守制,并习练些武技,预备替他父亲复仇。但他只知仇人是昏皇帝,不曾晓得张诚是鸩死他父亲的大仇人。
  光阴如流水般过去,匆匆又是三年了。徐州杨树村中茅室内,一个美少年方按剑伴灯夜读,那茅屋门突然呀地自辟,走进一个披发垂肩的女郎,樱唇微启地向那少年笑道:“你几时北行了?方才俺父亲回来,说京师因皇上好久不临朝政,人心很是慌乱。又听得关外的建州满人已进兵定了辽东,声势赫赫,关中谣传满洲人将入寇山海关,不识这消息是真还是假的?京都的乱象或者是有的,你要行事,可以趁此时去干了。”那少年霍地立起来道:“莫管它真伪,咱明天起身就是。”女郎笑了笑,回身去了。
  那少年是谁?正是张怿。女郎是徐州有名侠士罗公威的女儿。张怿尝在罗公威处学艺,和公威的女儿碧茵姑娘认识,两人感情日深,暗中以订为夫妻,只要张怿大仇报得,他们就好实行结婚了。因碧茵姑娘是无母的孤女,她父亲罗公威爱碧茵如白璧一般,凡碧茵姑娘要怎样,公威没有不答应的。至这层婚姻问题,公威更其不管了,任碧茵姑娘去选择她的如意郎君,公威只在旁边指示罢了。现在碧茵姑娘爱上了张怿,公威很是赞许,他两人的婚事就此订定了。第二天上,张怿便单身就道,随带一剑之外别无长物。碧茵姑娘也来相送,儿女情长,少不了有一番地叮嘱。张怿的报仇心急,马上加鞭兼程进京。不日到了都下,择一处僻静的寺院住下了。日间只在热闹的市廛上游戏,晚间就去探皇宫的路径。那时京中人心惶惶,“鞑子杀来了”这种谣言喧聒耳鼓,街巷小孩子都是这样乱喊乱叫。有人说这是一种童谣,识者早知不是吉兆。
  这个当儿,经略宋应昌正奉谕出师,往剿倭寇。京师留戍军纷纷调动,一队队的人马出德胜门,街道上的步伐声和马蹄声昼夜不绝,人民越发不安。在这风声鹤唳草木旨兵的时候,忽然禁中又传一种惊人消息,是神宗帝被刺驾崩。人民不知虚实,人心越觉较前慌乱起来了。要知神宗怎样被刺,再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八十五回建翠华迷香听玉笛游琴台醉酒杀金莲
  金炉焚香,碧筒斟洒,翠玉明珰的美人娇笑满前,那种脂香粉气真个熏个欲醉,席上的檀板珠喉听得谁也要魄荡神迷。
  神宗帝拥着郑贵妃金樽对酌,众嫔妃唱的唱、舞的舞,一时娇音婉转,如空谷啼莺,余韵袅袅绕梁三匝。此情此景并此佳曲,几疑天上,不是人间了。神宗帝拥抱了艳妃,坐对着许多佳丽,怎不要玩迷声色。
  正在笑乐高歌的当儿,忽见树荫中一道白光飞来,直扑到席上,郑贵妃眼快,叫声“哎呀!”身躯往旁边一让,伸着粉臂去挡那白光。神宗帝却不曾提防的,被郑贵妃身儿这样的一倾,因酒后无力,不由得连人连椅往后跌倒。神宗帝倒地,郑贵妃也支撑不住,恰好扑在神宗帝的身上。接着便是哗啷地一响,一口宝剑也落在地上,猩红的鲜血飞溅开来。吓得一班嫔侍、宫人、内监都不知所措。外面的值班侍卫听得霁玉轩中出了乱子,一齐吆喝着抢将入来,见灯光影里有个人影儿一闪,转眼就不见了。众侍卫大嚷:“有刺客!”便蜂拥地向那树荫中追去。这时皓月初升,照得大地犹如白昼。一个侍卫喊道:“檐上有人逃走了!”喊声未绝,一枝短箭飞来,中在那侍卫的头上,扑地倒了。
  内中有两名侍卫,一个叫徐盛,一个唤做丁云鹏,都能飞跃腾起的,两人就纵上屋檐,月光下见一个黑衣人飞也似地已逾过大殿的屋顶去了。丁云鹏一头尽力追赶,一手在衣囊里掏出哨子,嘘嘘地吹个不止。这种哨声是他们宫中遇警的暗号,也是叫喊帮手的意思。那前殿的侍卫早听得了哨声从大殿的顶上吹来,知道屋上有警,于是能跳跃的便纷纷上屋,霎时来了五六名,都向殿后赶来。
  原来张怿自到了京中,日间休息,夜里进宫探视路径。这天的晚上,张怿又跃入御院,瞧见神宗皇帝拥着一个美人,两旁粉白黛绿排列几满。大家欢笑酣饮,快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