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们慈悲吗?”文光一面脱衣服,嘻嘻的笑道:“哧,咱们自己哥儿们,你别较真儿。”普二道:“那可不行。干干脆脆,你请我听天戏,咱们大事全完,”文光点头答应,说请客是一定要请的。普二摇着扇子,嘻嘻微笑。忽的外间屋里、拍的一声,接着又哗琅一声,仿佛什么器皿,掉在地下砸坏的声音,文光忙的回头,只听托氏嚷道:“干点什么事,老不留神。幸亏没掉在脚上,不然这么热天,要烫着是玩艺几吗?这么大人,作什么没有马力脆,几件子孝衣,就洗了这么半天儿,亏得天长,要是十月的天,什么事也不用干了。”范氏也冷笑道:“这么大人,连大正二正全都不如。他们干什么,还知道仔细呢。你这是怎么了?”说的阿氏脸上,立刻红胀起来,弯身捡了碎茶碗,羞羞涩涩的,只去低头倒茶。二正在一旁笑道:“哟,这们大人,还不懂得留神呢,哟!”说罢,拿小手指头,在脸上羞她。又叫着阿氏道:“嫂子你瞧这个。”羞的阿氏脸上,立时紫涨,一面挨次送茶,连大气也不敢出。文光叱二正道:“这儿说你嫂子。碍着你什么啦?”又喝道:“去给我拿烟袋去。”二正答应一声,笑嘻嘻的去了。
  本来阿氏心里,正因为洗衣着急,今又偶一失神,砸坏一个茶碗,若是两位婆婆因此责怪,尚不要紧,二正是小孩子脾气,又在父母跟前,撒娇显勤儿,亦要奚落两句。文光看不过去,所以申饬二正,叫他去取烟袋。但是阿氏为人,虽然温顺腼腆,性情可极刚强。遭了这场羞辱不由的扭过头去,暗暗坠泪。范氏怒叱道:“说你是好话,腆着脸还哭哪!趁着太阳还不马力洗去,难道说还等着黑哪?”阿氏连忙答应,用手擦着眼泪,俯首而去。托氏道:“这么大人,连点儿羞臊也不知道。”普二忙劝道:“得咧,大嫂子别碎发啦,挺好的姑娘,叫您这个嘴,就得委曲死。俗言说的好:人有生死,物有毁坏。这们点儿事,也值得这们样儿吗?”托氏陪笑道:“二兄弟,你可不知道,我这分难处,没地方说去。十人见了,倒有九个人说。哟,您可有造化,儿子女儿儿媳妇,茶来伸手,饭来张口,哪知道身历其境,我可就难死了。要说他们罢,是我作婆婆的厉害。这话是跟您说,咱们都不是外人。自从过门之后,她那扭头我傍样的地方多着哩。处处般般,没有我不张心的。当着我婆婆,也不是我夸嘴,我作媳妇时候,没有这样造化。我要是说罢,还说我碎嘴子。”普二不待说完,笑拦道:“您别比您那时候,那是雄黄年间,如今是什么时候?俗语说的好:后浪催前浪,今人换古人,您作媳妇时候,难道那外国洋人,也进城了吗?”说的瑞氏、托氏连文光道氏也都笑了。托氏道:“二兄弟真会矫情。”普二道:“嗳,不是我矫情。说话就得说理。别拿着有井那年的事,来比如今。现在这维新的年头儿,挑分破护军,都得打枪。什么事要比起老年来,那如何是行的事。、瑞氏亦叹道:“二爷的话实在不错。作者家儿的,没有法子,睁半只眼,合半只眼,事也就过去啦。年轻的人儿,都有点火性。尽着碎卿咕,他们小心眼儿里,也是不愿意。本来那位亲家太太,就是这么一个女儿,要让她知道,怪对不过她的。给的时候,就是勉强勉掖给的,娶着好媳妇,作婆婆的也得会调理。婆婆不会调理,怎么也不行。我那时候,若是这们说你。保管你的脸上,也显着下不来。是了也就是了。那孩子鲜花似的,像咱们这二半破的人家,终天际脚打脑构子,起早睡晚,做菜帮饭的,就算是很好了,我说的这话,二爷想着是不是?”普二连连称是。
  托氏哼了一声道:“像您这么着,更惯得上天了。”文光听了此话,恐怕老太太有气,再说出什么话来,诸多不便,遂用话差过去。又告知范氏、托氏,快些张罗饭。怪热的天,别净斗嘴儿。二正笑嘻嘻的,双手举着烟袋,送了过来。普二揪住道:“我问你一句话,你嫂子作什么呢?”二正站在一旁,嘻嘻笑笑的,比作抹眼儿的神气,又咚咚的跑了。范氏擦了桌面,先令普二、文光二人喝酒,又与阿氏打点瑞氏、大正、二正等吃饭。阿氏两只眼睛,肿似挑儿一般。过来过去的,盛饭张罗。普二谦恭和气,把少奶奶三个字叫得振心。又称赞文光夫妇,娶了这样儿媳妇,皆算难得。一面夸赞,滴溜溜两只耗子眼,望着阿氏身上,瞧个不住。阿氏正着脸色,佯为不觉。一时春英进来,望见普二在此,过来请安。周旋了两三句话,怒气冲冲的,望着阿氏说道:“我那个白汗衫儿洗得了没有?”阿氏皱着眉头,慢慢的答道:“方才洗孝衣来着。你若是不等着穿,后天再洗罢。明天大舅那里,奶奶还叫我去呢。”春英不容分说,张口便骂:“浑蛋!你要跟着出门,我就砸折你腿。我不管孝衣不孝衣,非把我的汗褂洗出来不成。”托氏插言道:“这孩子,你老是急性子。明天你大舅的事,她那能不去。是你的舅舅,也是她的舅舅。没有你这么张口骂人的。洗个小汗褂,算什么要紧的事,你若是等着穿,晚上得了工夫,就叫她洗出了。这算什么大事,也值得这样麻烦?”阿氏低着脑袋,不敢则声。托氏道:“你也是不好,什么事都得人催,连点眼力事儿,全都不长。怨得你们俩人,永远是吵翻呢。”阿氏连连答应,不敢分争。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