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店东,一同出了店门,直奔车站。
  书要简断。是时正三月天气,不寒不暖,一路上花明柳媚,看不尽艳阳烟景。只听汽笛呜呜乱吼,转眼之间,车已行过了杨村。玉吉道:“王兄说话,有些可疑。临行之时,你说我的事情,全都知道。究竟你知道什么事?请你说给我听听。”长山道:“说也不难。只是在火车上,不是讲话之所。等到栈房里,我再细说你听。我不止只知一件,连你的家乡住处,都可以猜个大概。”玉吉摇首道:“这话我却不信,除非你是神仙,能够算的出来。”刚说到此,旁坐两个闲谈的道:“大哥长在京里住着,没听说京城的事吗?”那人道:“京城什么事情,我也没听见说。”那人道:“昕说京城里封了两个报馆,把办报的杭辛斋、彭翼仲全都给发配,这话是真呀是假?这么样一来,恐怕春阿氏一案,又要翻案了。”那人无心说话,玉吉是关系最近的人,正与长山闲谈,冒然听了此话,吓得一个寒战,登时毛骨悚然,把要说未说的话,也都咽住了。又听那一人答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自从彭先生走后,白话报纸上也没人敢说话啦。昨天在别的报上,看了一段新闻,说现在阿春氏已经定案,报上有大理院原奏的摺子。前天我留。现在这里。”说着,取出来递与那人。两人一面看着,一面赞叹。长山向玉吉道:“天下事无奇不有。古今谋杀案子,不止数千百件。哪一件都有原因,决不像这么新奇。你也常看报纸,对于此案真像,你有什么见解?说我听听。”玉吉听到这里,忽然一愕,半晌方才答道:“人心鬼域难测,毕竟是春阿氏本人所杀?还是旁人所杀?抑为春阿氏有关系人所杀,现在尚难推测。审讯这么二年,皆无结果。今日你猛然一问,叫我回答,我哪里能知道哇。”长山大笑道:“本来你不知道,我是故意问你。”说着,向旁坐那人借了报纸,二人倚往车窗翻阅一遍,上面有法部原奏,及左翼翼尉乌珍调查此案的报告。玉吉关心最重,看了一回,翻过头来又要再看,那时脸上颜色,红了又自,白了又红,一时皱皱眉,一时翻翻眼,现出种种的神色,很为可怪。旁人见他这样,皆以为用心看报,所以如此。独有长山在座,心下明白。扯过报纸来道:“老弟老弟,你只顾看报纸,你看到哪里了?”玉吉吓了一惊,抬头一看,车到马家堡小站,转眼就是前门车站了。到底人有亏心,心里两样。随手把报纸放下,揪住长山道:“你我患难之交,天津托的话,你不尽忘了才好。”长山发笑道:“岂有此理,难道离了开津,咽不下米去吗?”说罢,把所看报纸,还与那人。大家忙忙乱乱,取箱笼的取箱笼,取行李的取行李。工夫不大,汽笛儿蓦的一吼,再注目时,已到正阳门东车站了。长山、玉吉两人下车雇了两辆人力车,直往虎坊桥谦安客栈而来。
  一路上人烟稠密,车马辚辚。虽然繁华富丽,玉吉也无心观看。到了谦安客栈,寻了客房,长山把行李铺盖安置已毕,随命店伙计倒茶打水,忙乱一阵。玉吉则坐在一旁,呆呆发得。看着店中伙计,皆与长识熟识,想必是时常来往,店中熟客了,因此也毫不为意。只看长山此来,这样辛苦,心里过意不去,随问道:“刚一迸门,何要这样忙累,为什么不歇一歇呢?”长山笑着道:“老弟你不知道,负贩谋生的人,光阴要紧。耽延一刻,即少赚一刻金钱,不准少赚,还苦多亏哩。”说罢,哈哈大笑。叫过店伙计来道:“聂老爷不是外人,是我至近的朋友。我们这次来京,不能就走,你们要好好伺候。”说的店伙计连连陪笑。玉吉道:“这样交派他,你要往哪里去?”长山一面发笑,打开一个包袱,换了一阵族新的衣服,笑嘻嘻道:“老弟的记性,真是有限。请问你随我来京,作什么事情来了?”玉吉愕了半晌,忽想起荐馆的事来,随笑道:“事也不必忙,何用一进门,就先出去呢。”长山亦不答言,嘱告店伙计留心伺候,转身便出去了。剩下玉吉一人,异常烦闷。随令店伙计,倒了壶茶,盘膝坐在炕上,由不得抚今思昔,心如乱丝一般,面壁吁叹,无限感慨。一会又劝慰自己道:“既然案已判决,此次进京来,堪保无事,专盼遇了机缘,去到法部监狱,拜别姐姐一回,免她终身怀念,也就完了。自今以后,我已万缘皆静,从此皈依三宝,就算此生的归宿。”一面思虑,一面翻拾行李,打算找卷书看,看着破闷。翻拾半天,一卷也没能找着。只见一个皮包,很觉希奇。打开一看,里面并无他物,竟是一色乱纸,俱是王长山的信件,以及电报等物。玉吉纳闷道:“长山本一商贩,怎么来往书扎,却这样多?”一面惊异,想起王长山的言容,并方才所换的衣裳来,心下益觉诧异。随手便取出信来,逐件翻阅。忽于杂乱纸中检出个电文来。电码之下,注着译出来的文字,一目可以了然。上写道:“长山兄鉴:前报告闻已由天津达部,上宪悯其情,不忍追究。昨犯已绝食,所事速解至要。”下面注写着:项何等叩。”玉吉瞧了半天,不解其意。又见有一张电报上面是:“王长山君鉴:案已判结,定监禁。公等费神,部院尽知。谁因情可悯,未出犯人口,不忍拘耳。”下面注写着:卿叩”。玉吉翻来复去,诵读了两三遍。正在搔头纳闷之时,又见皮包里放有一匣名片,拿过一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