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,岂不令人窃笑。孔子说:德不孤必有邻。真应了俗谚所说“能人背后有能人”了。因又责问道:“恪翁这真是你的不对。你怎么早不说?”市隐亦惊异道:“这事很奇怪。恪翁你听谁说的?我看这日记上,很是详细。怎么我时常到这里来,你从来未提一字?”乌珍道:“提这有什么用处?好罢歹罢,案子已经完了。法部大理院,连提督衙门跟本翼,都明明知是玉吉,只是犯妇口里,不认有其人,更不认有其事,受尽了多少刑罚,她只说情愿抵命,咱们又有什么法子。可惜这个女子,因为母亲不谅,闹到这步光景,如今有满腹冤枉,无处分诉。还不如春英死后,投入水缸里,那时就死了呢。如今受了这二年罪,生不得生,死不得死,你说她那心里。该当怎么难受哇!”一面说,一面嗟叹不己。太息中国陋俗,不该于儿女婚姻,这般操切。
  瑞珊亦叹道:“此类事情,没有法子,天生是一对可怜虫,不能不生生世世,叫人怜惜他。若真是美满姻缘,双双的白头到老,我想倒是平平常常,没有什么滋味了。”说着,又提起玉吉当日在天津店里,如何发牢骚,偶然给旁人写幅对字,都是大常斋的滋味。市隐道:“这也不能怪他。言为心之声,不平则鸣,也是世间常事。但不知玉吉心里,究竟于阿氏身上,还是姊妹的关系,还是夫妇的关系呢?依照瑞珊的说,玉吉为人,竟是个多情男子。照恪翁所说。阿氏亦可谓痴情女子了,”瑞珊道:“这却不然。玉吉的心事,虽然他没同我说,然看其平素,决不是姿情放荡的男子。相貌沉静,语言正直,我敢一言断定与阿氏两人一定归姊妹关系,决没有意外之想。”市隐刚欲再说,慧甫先摇头道:“这话我有些不信。他若是姊妹情重,何以他胞妹蕙儿,他竟自置不顾呢?他若是姊妹情重,如j今又犯什么牢骚呢?简断截说,一言以蔽之,就是婚姻的仇愤。”瑞珊道:“不然,不然,你见识还是普通一般人的议论。要论这两人感情,非具远大眼光,认明这两个冤家都是非常人,细想他设身处地,都是什么情景,再去体验他平素品行,合交际上的道义,然后才可以论定。若被你一言抹煞,这对可怜虫真是冤之枉哉。”慧甫道:“你真会替人遮饰。依我这么议论。玉吉合阿氏两人,都是绝对的好人。仿佛她母亲德氏,倒是个起祸的根苗了。”瑞珊道:“这也不然。德氏为人,极为耿直。在家教育儿女,又极严厉。按照这宗事情原不能有,这也是不巧不成书。偏偏阿氏过门,遇见个蠢男子,杂乱家庭。但凡她忍得下去,我想春阿氏那样孝母,那样的温柔和顺,别管怎么样,也就该认命听天啦。玉吉也不致动气,事情也闹不出来。将来再生儿育女,更把以前的奢望抛在九需云外,慢说她母亲不知道,春英不知道,就是春阿氏心里,也不过自怨自艾,念念那‘此生未种相思草,来世当为姊妹花’的句子罢咧。别不说。你看《红楼梦》,花袭人出嫁蒋玉函,种种不得已的地方,还不是榜样么,不过那么一来,也没有这种事,也没有这种案。阿氏、玉吉两人,也都是平常人,不值得这么调查了。”
  慧甫再欲将话说下去,忽见瑞二进来,站在乌珍面前,悄声回道:“福大老爷求见。”乌珍说一声请,忽又听电铃儿叮当乱响,乌珍摘下耳机,说了几句话,福寿已掀帘进来,与大众见礼。乌珍放下耳机,问福寿有甚事情,福寿回道:“方才得了消息,说春阿氏在狱里,现染了一身潮疥,又因时令不正,狱里闹瘟疫,阿氏亦得了传染病。至今四五天的工夫,水米俱不曾进,大概要不永于人世了。”旁人听了此说,并无关系。在座诸人,都是因为此案,煞费苦心的人,听说春阿氏在监患病,现已绝粒不食,不久要常辞人世的话,不由的闹了一楞。要如何设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  
  


第十八回 述案由归功翼尉 慰幽魂别筑佳城



  话说福寿将春阿氏现染瘟疫,不久将死的话,回毕退去。众人吓了一怔。瑞珊道:“可惜这件事,如今玉吉也走了,阿氏又在狱要死,我这么南奔北跑,费力伤财,算是为什么许的呢?”慧甫道:“你只知道你自己,不知道旁人。那么市隐合我,又算作什么许的呢?”市隐道:“你们不用寒心。反正这一切事情,我都知道,及至春阿氏死在监狱里,我也把前前后后,果果因因,一件一件的,记在日记,容日有了工夫,托嘱闻秋水编为说部,把内中苦绪幽情,跟种种可疑之点,详细的分解一回,作一个错误婚姻的警鉴,你们意下如何?”三人正自议论,乌公转过面来道:“事已如此,大既瑞珊的报告,已经无效。我们翼里的报告,也就算白白的报告了。方才电话,有法部人告诉我说,该部堂宪,都因为内中琐碎,全是婚姻不良,以致如此,既是犯妇口里,并未供出谁来,也就不便深究了。实告瑞珊兄说,此案的原原本本,我都知道。起初玉吉一走,住在他家的茔地。本翼访明之后,即往侦察。适值聂玉吉已经远遁,兄弟又派人追赶。始知玉吉下落,住在天津北营门客店里头。其所以不能捕获的原因,也合瑞珊哥都是一样,不过报告上头,比着瑞珊哥有些把握。饶那么的确,法部还不忍办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