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一省而论,已有如许之多。至于筹款的一道,终不过在百姓身上捞两个,除了百姓身上捞两个,还有第二个诀窃吗?并且百姓多出一分钱,官吏多一分中饱。即如我们安东一省,发派赔款二百八十三万有奇。然而百姓岁输此款,只怕不止五百万金。大帅明鉴,如此民穷财尽之际,还禁得住这么的浮收苛敛吗?所以近来年,不但是我们安东的百姓,气质刚劲,虽于羁勒,屡屡闹出事来。即如江南一省,号称财赋之区,民气最为文弱,也很不平静呢。常言道:狗急跳墙,人急跳梁。就是这个缘故。”乜抚台听了不禁肃然起敬道:“这是探本穷源之论也!老哥必有妙法以斡旋之。”
  未藩台也和着调。虽是不欢喜公议局办事的人,然而这篇议论,委实堂堂正正,大有拯民水火之概,安得不心服呢?只见云议员又对着未藩台道:“恰才议员所说,百姓发输赔款,在五百万以上,这不是议员臆断之言。方伯是责任所归,自然仔细的。”
  未藩台听说,暗吃一惊,想道:原来终根结蒂同我倒蛋,那是不怕。便道:“这是关道所司的事,与兄弟何涉呢?老兄这藩库是皇上家的藩库,兄弟不过犹如财神菩萨跟前的财童子罢哩。前任怎样移交,后任依样胡芦,怎样接管。况且兄弟到任以来,日子虽浅,然而也有百十天了,藩库里头从不曾见过一个元宝。道库的报销册子也没曾见过,有甚元宝写在高头。”
  乜抚台听说,不禁哑然一笑,对云议员道:“我们谈吧。”云老爷也笑了一笑,便扭转身来朝着乜抚台道:“议员的管见实行起来,竟可以把外国人的赔款、借款,前前后后一笔还清。还有富余,可以开办一切新政之用。造舰、练兵也筹得出款来。安东是穷省分,尚且如此,何况富饶的省分哇!”
  乜抚台不禁直站起来道:“老兄当真有这样办法吗?”抚台站了,藩台不得不站起来。然而碰了个钉子,满肚皮的不高兴。但听他口出大言,必有奇计,眼瞪瞪的瞧着云老爷说些什么来。只见云老爷也站着说道:“议员筹之再三,唯有把全省的矿产卖与洋人,这笔价钱非常之巨。议员没有把握呢,也不敢说。议员已经同洋人接过头了。头里洋人的主意狡狯的很,毛团团开个四指,同议员议价。议员觉着吃亏过大,因此翻然变计,同他说若干钱一方里。议员想开价是三千洋钱一方里。只消把全省的面积算准了,比如还可相让些价钱,那就更容易出手了。好在卖矿的一道,所卖者不过矿中之手。地面原是我们的,所以并不要百姓迁让。一经开过了矿,洋人便不许存顿了,依旧赶他们回国。所以,议员想想,着实好笑。这么眼面前的计较,内外臣工,终见不到,可不是饭桶吗?”
  乜抚台听了,耳目口欠了几次,倒身坐下,好一会儿没有言语。未藩台揶揄道:“果然是‘鸿谟硕画’。不知道从前订约大臣是何意见载在禁约之中?真真俗语说的‘自搬砖儿自压脚’了。”云老爷道:“可不是吗?兄弟所说的饭桶者,即此人的作俑也。”乜抚台明知这人一定在那里盗卖矿产哩。便道:“老兄是公议局议员,依例议定办法,宣布大众。议决了,咨文过来,兄弟是从众的,没有不依的。”
  云老爷兴头得了不得!匆匆下院。一直去找极克生道:“中丞答应了,要五千洋钱一方里。要买,索性把全省的地面一起买,零星是不卖的。”极克生听了,吃了一惊,想道:那有这种办法?即使抚台糊涂,部里不见得也糊涂的,即使部里同抚台一样,只怕百姓不依,岂不是在那里做梦吗?想罢,便道:“云君光景同抚台商量了来的,兄弟感激的很。但是云君可拿得稳?我们外国人做事,到半中间若要翻悔,是不作兴的。”
  云老爷听了极克生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的意思,便大不自然起来。正色道:“老先生笑话了。兄弟虽是拖着一条发辫的人久矣,吃你们外国人瞧不上眼里的一般儿。然而老先生别把拖辫子的人一概看煞了,兄弟不比别个作事不牢靠。老实说,兄弟是一点一划,说一是一,从没有搭浆人家的事。不然安东一省的人,也无千无万,比兄弟名望身家体面得多的大人先生、硕商大贾,也不知多少,怎地单单公举兄弟当公议局的议员呢?虽然公议局的议员不止兄弟一个,拢总有一十二位呢。其实除了兄弟以外的一十一个,不过唯唯诺诺充个数儿罢哩。只看大凡不论大小事情,中丞只有同兄弟一个儿商酌。这么一想,兄弟的价值,就可想而知哩!”
  极克生见他大言炎炎,差不多动了气了似的。但凡言大而夸的人,顶靠不祝况且这件事关系何等重大!倘使事体归根结蒂仍然是个不成功,倒落个样儿在外边,各国知道了,决定要多句闲话。这件事体,各国最注意的事体。将来缠枝绕叶的,缠绕到国际交涉上去,委实是我们违背公法,倒有点儿吃不祝看这云议员,是不懂交涉的办法,没瞧过约章的内容,不好马马虎虎的同他议决。便道:“云君,这不是玩的事,更不是使性儿的道儿。贵省里呢,却是兄弟在这儿开端。然而别省呢,交涉过不止一次了,是有成例可援。云君,别省里办成的案由,云君想是仔细的。”
  云老爷道:“这个倒没有仔细。至于敝国同贵国订的约章,也不过听人家说。然而我们办我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