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苕,进京引见去。岂知子苕哄到了三千两银子,进京引见去的话,却不提了。召和倒觉着是骗局了,连忙同他索龋好容易索到了一小半,跟手被召和的老子娘知道,免不得要把召和说了。召和本是高傲不过的脾气,受了这一场委屈,负气汴梁去了。一去五年,方才回来。那陈子苕已是落魄的不成样儿了。成日家在茶坊酒肆,烟馆歌楼,找朋友借零钱过日子。有几个忠厚朋友还肯可怜他,究竟是个茧行小老班,念书的。多少给几个铜子。那一天朱召和在那一家歌楼上,恰好子苕到来,委实的蓬头垢面,一时认不得了。及至仔细认了出来,大为叹息。岂知子苕一见了召和心上‘别’的一跳,想着:不好了,又是一个债主来了,利钱不算,本钱还欠他差不多两吊钱子呢。这样罢,赖了罢。便道:‘前儿那一笔,你该找还我三百两银子,横竖银子便着。找给了我,终算了结了一笔账。若是不便呢?我们老朋友说不得,你坎坎回来,就要同你索债。’召和听了,诧异道:‘甚么说?倒是我欠你的钱了。’于是争论了一阵。子苕说:‘既是我欠你的钱,你到衙门里去告状罢,横竖我不怕吃官司,只消你告的便宜。老实给你说了罢,我欠人家的钱,不是一个,通共还有一万银子多呢。都有借钱的笔据。这好多日子,没一个来向我索借。有个缘故,我老早说了,若有人同我打官司,我说他们是赌棍,局骗的。玩钱输了好几万了,这是勒写的笔据。看着罢,还是原告押起来呢,还是被告押起来。你一向出门着,不知道我如今的利害哩。这会子老实给你说了,要板面孔就板面孔,请你的便。银子三百两你该找我。’召和听了气的发昏过了一回,道:‘银子你欠我,我欠你,有账可查。综而言之,我瞧你这个样子,旧欠两字,我心上倒勾销你。你自己去拿镜子来照照看呢。不是上你的气,看到你一辈的话,只怕你有一天拿钱出来还债,本是本,利是利,一笔清楚。光景要过了三百年,还得看光景哩。我也没有这么长的寿命,到三百年后,看你还钱。说呢?这么着的说,难道我的为人,你还不知道吗?朋友们丧和气,别的都可以,若是为了钱财丧朋友的情分,我是最为可耻的事,断断不肯做出来。所以你叫我去告官司,你放心,我朱召和断断不会给官司你吃的。不过休要缠错了,道是怕你诬说赌棍了,怕了,不敢了。综而言之,看着罢,到底有人告你的。不然看你可怜通融些儿,倒还可以。既是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,便不客气了。可想老子娘的见识到底不差呢。’过了一月余,有个姓姜的,被陈子苕欠去两三吊银子,五七年本利无着,发急了,便控告起来。陈子苕便想把赌款两字弄出来。岂知不兴,判了个押追。然而钱债官司没甚打头的。岂知不然。押了一月有作,忽然严厉起来,当时还是长白公祖手里呢。比了两堂,人家很以为诧异。至于两三吊银子,数目又不多,怎地这么的对针起来呢?不管你是生员职员,本县知道你是乖东西,不是好人,骗人家的钱,本县打你是个骗子哇。”
  心斋道:“这是原告运动了。”子通道:“原告并不运动,姓姜的也是我的朋友,倒着实不忍,终竟是体面人,弄到这个地步,一辈子不好做人了。反而要求和息哩。何奈长白公祖不答应。如今已是两年光景了,还押在里头呢,不知怎地才了呢?其实可怜头里大家都猜度不来,这件官司,原告有这么的面子。于是东猜西测,到底不明白。上个月里头,偶然得了个仔细哩。”心斋道:“一定有人在里运动。”子通道:“一点不错,真真所谓横里闸出程咬金来了。”说着叠了三个指头一扬。心斋道:“嗄,原来是慧夫人。”
  子通道:“外边不要多说,直到如今,召和还没有知道哩。若是召和知道了,弄成他一对儿,又要费气了。”心斋点了点头道:“召和果然不肯使这暗箭的。然而呢,也不冤枉陈子苕了。这么着,方知道天理是有的,不是没有的。”于是叹息了一回道:“别人的闲事,倒驿住了我们的正文了。”
  卷之二十六评红楼梦才女具慧心赠碧玉环贼官露马脚
  话说邓子通闲话之中,说起了陈子苕的一件事情。说罢,同尤心斋两个叹息了一回。可知一个人的心术,断断坏不得。并且瞧那陈子苕,这个人的心术之坏,竟坏得异乎寻常,出于意料之外哩。所以也够他吃些异乎寻常、出于意外的亏哇。循环报应,如应斯响,你想可怕呢不可怕?谈了一回,尤心斋道:“别人家的闲事,倒剪断了我们的正文了。我看杨理刑的这番举动一定有个缘故在里头,不过光景是玄奥非凡,一时猜测不来罢哩。横竖我们处处留心着就是了。”邓子通却不以为然,顿了一回道:“按理我们须得送一份见面礼物给他,终算干老子的一些体面。”心斋笑着点头道:“果然该的,做干老子原要难为些儿呢。”子通道:“将来干儿子的孝敬日子很长呢。这是以一服八的道儿,你可明白?”心斋笑道:“明白明白。”
  过了一日,邓子通备了一份礼物,足值二百银子。还是邓光能耐些儿,把书信礼物一一交与邓光,送到理刑衙门去。邓光知是优差,兴冲冲地一路进城。到理刑衙门一打听,知道杨理刑彰阳道台衙门去了。还须一二日才得回衙门。邓光便住了客店等着,这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