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接到消息,提督不到临沂,已往济南去了,他这才跨马回转公馆。
  且说林公软禁在密室中,把总史林恩奉命看守。等到午饭时候,林恩背着人,亲送饭菜到林公面前,随手把密室门推闭。
  林公问他这里是否匪窟?林恩答称是张保仔的公馆,接着悄悄地问道:“恩公可认得咱史林恩吗?”林公望了他一眼,答道:“不认得。”林恩说道:“恩公昔年路过双溪镇,家母因先父病倒招商店,命在呼吸间,囊空如洗,沿路卖刀,终日无人过问,幸遇恩公赐银百两,先父死后才得棺殓。小子受公深恩,故取名林恩,那时咱才得十一岁,见过恩公一面。以后每隔十天半月,家母必要提起,并问恩公面貌忘记没有?咱就闭上目思量,一向牢记心头。今天派咱来看守,初时还不知是恩公,及至瞧见了面貌,方才明白。”林公听到这里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如此,既是张保仔有心害我,若不及早离开此地,终难免遭他毒手,你可有甚方法救我出险?”林恩答道:“保仔此时不在公馆,到码头上去迎接黄提督,一时不见得就会回来,日间耳目众多,不便同恩公出走,待等到白日西沉的当儿,我就保着恩公逃遁,暗中容易躲闪,免得被他们追赶。恩公且请宽心用饭,停一回儿,就可安然逃出虎口。无论如何,小子总得设法救你出险。此时我要去密探他们动静,倘有人送茶水或点心进来,切不可入口,以防他们下毒。”说罢,一溜烟奔出密室而去。林公本则食不下咽,此时惊魂稍定,且知饭菜中必无毒药,方敢随意果腹。饭罢,坐在那里思量,常言道:与人方便,自己方便。昔年在双溪镇上,由杨彪带着一卖刀难妇回寓,当时还刀赠银,并不望什么报答,不料史氏母子却牢记心头。我在虎口之中,巧遇史林恩看守,想来万事莫非前定,今天既然遇见此人,定可逃出虎口。他一个人自思自想,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忽听得一声门响,只见林恩推门入室,把茶水送给林公解渴,说道:“保仔还没有回来,李彪、周豹谅因昨夜奔波劳碌,都在房间里打中觉,略等一回,恩公便可跳出虎口了!”林公道:“你不用走开,只在这里陪咱一会吧!”林恩一边答应,一边在下首坐下。林公问道:“你怎样会到张保仔部下当差?”林恩答道:“这是由朋友介绍到此,先前当个小兵,后来捕盗缉私有功,才升了把总,来时咱不晓得保仔出身,直到今春兵士们偶然谈起他是海盗张一的义子,还说他的太太就是张一的继室,也就是他的义母,把义母当作妻子,此等人真是禽兽。咱听得了他的本来面目,明知在他部下,非但不欲希图上进,将来万一发生事故,还免不了连累,早就想弃暗投明,苦于一时没个去处,暂且敷衍下来。现在天从人愿,得遇恩公,就有了出头日子,家母晓得了,不知要快活得怎样呢。”
  林公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谈了一回,林恩渐觉密室中暗黑了,便道:“待咱去看个动静,就回来保护恩公出险。”说罢,飞步而出。隔了一会,回来把林公引出密室,到了僻静之处,林恩就把林公驮在背上,三脚两步奔出后园门,飞步前行,赶到相识的车行中,吩咐车夫超速备车,送到利国驿,重重有赏。车夫连忙带牲口套车,林恩扶林公上车坐定,车夫马上加鞭,取小道向利国驿而来。
  林恩为防保仔追赶,不敢走大道,改由小道而行。不料这段是响马蓬头狮子张进的汛地,看风喽兵瞥见深夜有驴车经过,飞报头目赛武松倪祥。倪祥即带一班喽兵,各执家伙过来拦截,相隔十几步,先放一枝响箭。车夫正行间,瞥见响箭掠车而过,晓得有响马来了,连忙跳下车来,招呼林公、林恩下车,向道旁垂手而立。这是绿林惯例,车夫也是老江湖,晓得逃遁不及,反而要连驴车劫去,还是凭他们搜检,或者倒肯放行。说时迟,当时快,倪祥手执浑铁棍,冲到车前,喝道:“赶脚的,你既是老江湖,快献拜山礼敬来!”车夫答道:“这两个车心子,都是光杆身体,车钱还待到地开发,请好汉行个方便,放我们过去吧!”倪祥听说,大怒道:“好大的赶脚,胆敢包庇车心子。孩子们上前搜来。”一班喽罗齐声答应,蜂拥上前,把林公、林恩浑身搜检,只在林恩身上搜得二三两碎银,很失望似的报告倪祥。倪祥因为银两太少,不肯放行,喝令把油子连驴车一起带上山去。林恩便想出手相敌,林公说道:“不用动手,见了他们首领,再作道理。”说着,跟他们到盗窟中,东方早已日出。蓬头狮子张进高坐聚义堂,喽兵先把林公推上堂来。
  林公见盗首生得面如锅底,眼如铜铃,在上面高声喝问姓名,林公直对道:咱便是卸任东河总督,现任江苏巡抚林则徐。张进很惊异的把林公面貌打量了一回,问道:“闻你已被张保仔在驿馆中劫了去,怎么又于深夜在小道上赶行呢?”
  要知林公如何回答,张进何从晓得他被掳,且待下回分解。
  
第23回任封圻保障东南 查漕弊救济州县
  且说林公听了张进一席话,讶然反问道:“你何处晓得我被张保仔所劫?我此时刚从张保仔家里遇救逃出呢!”张进一边吩咐喽兵摆设交椅,请林公上座,一边说道:“有名捕金顺全曾到此查访大人踪迹,所以晓得。那张保仔本是海盗出身,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