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搜运两库及粤海关,凑足了六百万元,交付义律。一面命两参赞带着外省兵队退屯离城六十里外的小金山。杨芳不愿前去,自请留城弹压,由隆文带兵退屯小金山。隆文因此一气,就马上得病,未及十天,竟然一瞑不视了。英兵拿到了六百万元兵费,免不得启碇退出。
  那奕山用去了省款六百万元,不敢不奏,又不敢实奏,只好捏词诳报,只说英舰屡次来攻,悉被击退,义律明知其势穷蹙,无可争持,乃托美领求抚,只望照旧通商,不再私带鸦片,惟追交商人损失六百万元。当由臣与其议约,令其先行率兵舰退出虎门口外,始见诚意。现业已悉数退去等语。道光帝览奏,信以为真。朝中只恼了大学士王鼎,密递一本,说抚议万不可恃,将军奕山擅自偿银媚外,其罪较琦善更重等语。道光帝看了这篇奏牍,倒也有些动容,即召穆彰阿询问究竟。穆奸一味袒护奕山,非但不说他有罪,反而说他有功,因此把王鼎的奏章搁过一边,反而依照英酋提出条件,追认林则徐罪状,谪戍伊犁。协办大学士汤金钊,因保荐林公才可大用,也受严谴, 连降四级。
  首辅王鼎听得了这种消息,先在廷上和穆奸争论一番,道光帝反袒护穆彰阿。王鼎知难挽回,决计拚着老命,效学史鱼尸谏,草就了数千言的遗疏,详述穆彰阿欺君误国的罪恶,结尾说臣不忍见权奸媚外辱国,请先死以谢穆彰阿。陛下倘因臣死而醒悟,请速亲贤臣,以远小人,放逐穆彰阿,开复林则徐原官等语。另写遗嘱一纸,吩咐家人明日将此遗疏密呈,然后整衣冠望北拜谢圣恩,时已深夜,侍役早已各自安睡,他就在卧室中,悬梁自尽。等到天明,侍役进来看见,慌忙解下施救,怎奈早已气绝,无法挽救。此事传到外面,王中堂悬梁尸谏消息,不消片刻,已传遍京城。一般大臣听得了,不过叹息老成凋谢,惟有穆彰阿惊心动魄,料到王中堂既效尸谏,必有遗疏,不问而知于己不利,非事前妥为设法不可。想到这里,便密差军机章京聂沄与他商议。聂沄筹思了一会,便道:“王中堂纵有遗奏,必然先到军机处,门下素来最善摹仿他人笔迹,待他遗奏到时,不妨将中有关老师之处,悉行改去,由门下摹仿誊正,再行送呈御览。如此一来,事情就可不致闹大,老师也免去许多麻烦,岂不是好!”穆奸听了大喜,称赞他道:“难得你有此技艺,有此机智,着将此事办妥,将来一定设法将你破格提升,以作酬庸。”聂沄称谢而出。等到王中堂遗奏递到军机处,竟自被他们将真本换去,可怜王中堂白牺牲了一条老命,穆奸依然揽权纳贿,按下慢表。
  且说林公谪戍伊犁,挈同郑氏夫人就戍,一路有一文一武两个差官护送。林公忠贞尽节,深得民心,大家都替他抱不平,恨不能打倒权奸,请皇家重用他,因此到处受人接待。不过由京起程,每日按站而行,虽离伊犁路程杳远,遇着大雨大雪,只好留驻驿馆中,等待天晴启行。那一日行抵陕西,有门生秦若波在陕做知府,得报老师过境,亲来驿馆迎谒,相见之后,分宾主坐下。只见林公谈笑自若,和平常无异,绝对没有怨愤愁苦之状。若波始佩服林公的气度,便说道:“老师督粤,焚毁英商鸦片二万数千箱,杀得英兵望风而逃,不敢窥视粤东,威震四夷,功在社稷。结果适得其反,竟把老师谪戍到冰天雪地的伊犁,是非颠倒,太觉不公,真是古人所谓论功行戮的了。”林公正言厉色地说道:“本是一介寒儒,朝廷特加殊恩举天下大事付托,现在大局决裂,内不能肃清君侧,以正朝纲;外不能立功异域扫清四夷,负圣明所托,不加诛戮,已属万幸,哪里还敢腹诽心谤呢?你也是读书明理之人,如何说出这些话来?以后这种地方,务要谨慎,不可信口开河!”若波因代抱不平,才说出这一番话来,却反受了训诲。当下谈些闲事,叩别林公回衙理事去了。
  林公启程西行,在路无非晓行夜宿,饥餐渴饮,好容易到了伊犁戍所。这本是准部境地,从乾隆中年始入版图,辟作新疆省。地面广阔,人口稀少,山麓河滨,颇多沃壤,且与蒙古、西藏唇齿相依。全省计分八道、四十九县、二设治局。清廷早想竭力经营,此次林公谪戍伊犁,道光帝知他是个有用的贤才,今因公罪遣戍,正好命他去开辟新疆,必有成效,所以特地戍往伊犁。林公到了塞外,径抵迪化省城,见过新疆巡抚,文武二差官呈缴文书,领取回文,回京复命不提。
  那林公和郑氏夫人就在迪化省城居住。隔不多时,接奉朝旨,命公戴罪立功,勘办开垦事宜。林公办事素来认真,奉到了这道上谕,马上向新疆巡抚借用两个熟悉全省地理的办事员,命作向导,周历全省八道,履勘瘠地沃地,何处宜种植,何处宜畜牧植林。先巡视迪化道属十县,勘得乌鲁木齐水草丰甘,颇多未曾开垦的田地;哈密为玉门西首的要地,以产瓜为名,不过河流甚少,耕地全赖雪水;绥来多金银矿,藏富于地,未曾开辟,山石中多蕴绿玉。次勘伊犁道、塔城道、焉耆道、阿先苏道、喀什噶尔道、和阗道、阿山道。林公周历三万余里,勘得阿克苏土地广沃,果谷丰登;和阗肥沃宜农,百谷、棉花、瓜果出产甚多。勘察既毕,回省与中丞商量开垦事宜。林公说道:“本省土地肥饶,极宜种植,所惜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