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?”耿朗道:“这却不知。”香儿道:“他替父认罪,不肯另嫁,是个有本领的人。前日夫人说,不管家务了,明日他来时,何不靠他料理?”耿朗道:“还有你大姐姐在先,他如何越得?香儿道:“不是我说,大姐姐为人,心慈面輭,未必是他敌手。与其后来伏输,莫若先让一步。”耿朗道:“要你作甚?你须要帮助。”香儿道:“我是何人?在你身边能生一男半女,不落人眼下就是万幸。还须要长得你的欢心,方不受人作弄。”一边说着:“泪珠儿滚下枕来。耿朗道:“这些说话,如何今日方才提起?莫不是怕新来人欺侮?”香儿道:“怕亦无益。只是知面不知心,我的嘴又快,一时间言差语错,犯着忌讳,你若再不替我分解,教我如何存身?”耿朗道:“你又并非银钱买来,娘家又非小户,如何会有变更?”香儿道:“我虽不是买来,究与娶的两样。自家苦处自家知晓。”耿朗道:“你只放心,我自有道理。”  香儿听毕,方才用耿朗的汗衫拭干眼泪,将身偎在耿朗怀内,你贪我恋,至四更方睡。此乃任香儿之初次浸润也。
  再说宣爱娘自与梦卿定情之后,彼此时常来往。这日因系元宵,后夜早辰,便约下梦卿晚间过来看月。恰好吉夫人来看甥女,亦因金吾不禁,坐至四更乃去,故此未得相会。爱娘独自坐在梅花盆架之下,亦至四更。寒鸡半夜长啼,冰月一轮西转,情绪纷纷,因用梦卿《春闺》“齐、西、蹊、低、啼”五字原韵,句首藏“云敛晴空,冰轮乍涌”八字。又将“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。隔墙花影动,疑是玉人来。”二十个字随便填入八句之内,作完写在浅红小笺纸上,同着题壁诗稿,都放在妆匣旁边,方才就寝。及至醒来,早已天亮,尚未梳洗,林夫人带了云屏来看姑母。云屏见过宣安人,就到爱娘房里,说道:“日高犹自不明眸,你好懒懒!”爱娘迎着道:“妹妹来得特早。”云屏道:“喜鹊传音,安得不早!”二人一同坐下,喜儿事奉爱娘梳洗,谁知那三首诗俱被云屏笼入袖内。爱娘梳洗已毕,见过林夫人,又同云屏在自己屋内坐谈多时。云屏又到宣安人房里,林夫人正和宣安人言讲爱娘之事。云屏道:“姑母若不从姐姐志愿,侄女亦不敢多言。我母女今日此来,特为明白告知,以全我姊妹素日情义。我看姐姐虽则说话行事若不经心,其实有一定主见。”林夫人亦道:“以甥女人才,岂不得一佳婿?但红颜薄命,天地间事,那个可以拘泥?就如燕家侄女,甘心还到耿家,那便是他见得到处。自古及今,有多少郎才女貌,被那愚父愚母,执固不通,作坏事体。大则生死相关,小则淫私纷起,想亦贤妹所深知者也。”宣安人道:“我作母亲之人,亦只要女儿得所。
  适才尊嫂及侄女所言甚是,我亦无可奈何。”于是云屏大喜,用毕早饭,辞过母亲姑母,回至家中。康夫人甚悦,耿朗喜山望外。于是又择吉日大会诸亲,到宣家定亲。此时郑夫人却在首先会请之内,梦卿闻之,喜而不寐。香儿见了,忧从中来。晚间云屏将袖来的诗与耿朗看,耿朗惊喜道:“真天假之缘也。我前岁抄这诗时,就说京中那有许多才女?只道是四方流寓,不想竟是他两人。怪道疑识处都用隐语。可惜我一向粗心,并未猜想。”说毕,又看那夜月待梦卿之作,其诗道:
  云开风动月光齐,敛步迎回东复西。
  晴户无人来玉井,空厢孤影到花蹊。
  冰侵弱质魂疑隔,轮转柔肠黛半低。
  乍是墙边学待约,涌然漏下怯鸡啼。
  耿朗看完说道:“他两人既如此能诗,明日到得咱家,正可称闺中诗友。”耿朗此时喜笑非常,来到香儿房里,将上项事告知香儿。香儿道:“宣家姐姐之会作诗,已曾听见说过。若燕家姐姐之会作与否,今日方知。
  但不知作诗有何用处?”耿朗道:“这个难讲。但临风对月,咏雪吟花。亦足以畅叙幽情。”香儿道:“我想妇女们又不应考,何必学习诗文?燕家姐姐的和韵诗幸而遇着自家姊妹,倘若是游冶浪子假作,岂不惹人讪笑?燕家姐姐乃细心人,为何想不到此?就是宣家姐姐,亦未免多事。况且妇女们笔迹言语,若被那些轻薄子弟得了去,有多少不便处!”耿朗听了,半晌不言语。这且不提。
  再说爱娘自正月二十五日耿家定亲以后,终身有依。且又得与林燕长相聚首,真乃不世奇缘。一日闲暇无事,以《春闺》为题,集古女子诗句作七绝五章,以寄燕梦卿道:
  桃李芳菲二月天,一枝和露压神仙。
  妆成吟罢恣游乐,燕语春泥堕锦筵。
  情来对镜懒梳头,一缕祥烟绮席浮。
  坐久此中无限兴,迟迟日影上帘钩。
  天与群芳十样葩,千寻锦绣绚明霞。
  池塘雨过无人到,一片闲心对落花。
  兰闺艳妾动新情,频倚银床理凤笙。
  十二楼中春色透,何愁子晋不闻声?
  咳唾轻飘茉莉香,银缸斜背解鸣。
  西楼今夜三更月,羞睹红脂睡海棠。
  不言梦卿得诗,再说耿朗初见梦卿求代父罪,生了一番敬慕之心。次见梦卿甘为侧室,又生了一番恩爱之心。后见梦卿文学风雅,复生了一番可意之心。及至闻香儿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