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头巾。瞎子用力一挺,恰好撞着李寡妇小肚,又好笑,又好痛,因道:“先生起来,这是甚么样子!”瞎子听得,益发在寡妇身上乱滚,只道夹坏了脖项,弄得寡妇鬓发、钮扣、裙带、弓鞋,大半散落,周身俱被摸索。及至乘便立起,瞎子还在地上摸头巾。寡妇向后一闪,不防被矮凳一绊,两足朝天,一背向地。瞎子摸至凳旁,撞着輭屁,即腾身而上,正好合了格式。寡妇因央道:“先生起来,有话商议。”瞎子又象耳聋,寡妇用力推开,还沾了满裤裆秽物。因道:“彼此有情,何必心急!且大晴白日,开门张户,万一有人撞见,如何措处?”瞎子道:“是,是。但小子自幼从无尝此滋味,求娘子可怜则个!”寡妇道:“你走百家门,大街小巷,岂有不知?物理人情,岂有不晓?约你今晚起更后来,人不知,鬼不觉,可享终宵之乐。且定个后会之策,岂不更好?”瞎子大喜,连连应允,急急整理衣巾、三弦、明杖,临行约下咳嗽为号,又抱住李寡妇,没好没歹亲了几个嘴,方一步步走去,李寡妇目送一程。
  到得晚间,收拾衾褥,洗沐下体,长在门缝中张望。起更多时,尚不见来。因恨道:“瞎业障!终不济事。早知如此,到不如白日任他弄了”。又转道:“或是路远也未可知。”等了一会,已交二鼓,便蹲在地下。忽然抬头,瞎子已在面前。才待怪他来迟,突地往后倒仰,一跌惊醒,却是一梦。是一个大黑猫从身下钻去。立起身来,听了听街上,业经三更,又急又气,又怜又骂。欲要去睡,且又难舍。原来那瞎子回到寓所,晚饭之后,托付同伴换上衣服,拄着明杖,走至大街,已是掌灯时候。人马喧杂,被西瓜皮滑了一个筋斗,将头巾跌落。急切寻不着,只得露着头,寻那走熟的便路小巷而行。又错走在泥里,将一支鞋陷了进去,捞摸不着,又只得光了一支脚,一步步漫走。谁知以南作北,以东作西,白走了许久,将近二更,路旁恶狗拦道,瞎子用明杖去打,反被狗将明杖咬夺了去。瞎子急得乱嚷,比及街坊上人出来指明路径,已是二鼓。又无明杖,不敢快走,七曲八折,刚然穿到大街,又被一家醉汉撞了一个仰面朝天。
  瞎子受了一肚闷气,又被这一撞,就要借故讹诈,便两手捧了小肚,大骂道:“谁家贼根畜生,夺去鞋帽,还踢命根,金吾卫都不拿人!”那汉被讹,酒怒大发,迎面一掌,瞎子便倒。那汉乱打,将衣服扯得粉碎。前番踢命根是假话,今番踢命根是真情矣。瞎子昏卧于地,醉汉一溜烟从小巷中走脱。及至苏醒转来,漏声已交三鼓。是时金风作冷,玉露生寒。带剑诘奸者连类而至,击柝警夜者结伴而来,便要拿瞎子犯夜。瞎子哭诉前情,一齐笑道:“你既作生意,岂不知这条路是走不得的?这条路自元末以来,乃奸人恶鬼出没之场,我们还成群打伙的来往,你一个瞽目之人,如何走得?不伤性命,就是万幸矣。跟我们来,且在铺房中息宿,明日回家,免得犯禁。”瞎子无奈,只得依允,咬牙忍痛而行,时已四更了。再说李寡妇在门前守至五更,不见他来,只得进了屋子。瞽先生既不可得,少不的又要借重那角先生矣。虽非鼓角齐鸣,军威大振,而角声鸣咽,亦只有进无退而已。闷闷的住了数日,侄妇回家,方才转来,仍旧服事香儿。起初李寡妇之用角先生不过于情不能遏时偶用一两次,至遇瞎子勾情以后,便情不自禁,夜夜都离他不得。一日失于检点,被红雨摸着,问起原由,李寡妇恐怕唱扬,说了多少妙处。红雨不信,李寡妇便借与红雨试用。于是两人带角先生在身边,从此互相雌雄,遂成莫逆。
  这一来有分教:启愤怨于同群,淫声毕露。擅权威之独断,丑态弥张。
  散人曰:此所以丑香儿也。其丑香儿奈何?红雨者,香儿之媵也。媵之不正,嫡之咎也。等而上之,李寡之淫,可以摇其媵,亦可以摇其嫡也。故曰所以丑香儿也。后此补红雨之缺者,即名红雨,而不另易,亦所以警香儿也。惟香儿暴弃自甘,故又深之以童氏一节。
  车载母李名妻,与骆氏之义同。李寡之侄及妇及算命瞎子,俱无名姓者,皆借用人也。
  “大觉不安”及“只恐又有谏劝言语”瞒照之与梦卿,已大有芥蒂矣。“只顾问茶问水”及“自此不再劝了”,梦卿之与瞒照,亦大有界限矣。“朋友数,斯疏矣。”夫妻亦闺中朋友也。前第六回结语中目梦卿为贾谊,岂虚言哉!贾谊上言不曰“长太息”,则曰“痛哭”,即使朋友听之,亦难乎其为情矣。然则贾公亦不庸中之庸者也。
  此书一部中淫荡者惟此回与第十回耳,然皆不成实事,盖成实事则便索然矣。试思男女未媾精之前,是何样情致,既媾精之后,是何等意味,不言可知矣。神仙游戏三昧,作此两回者,亦复尔云。
  
第二十九回 采萧报愤泄谗言 宣喜抒情传笑语
  深窗曲槛语喁喁,弱女居然至性钟。
  欲识其人观所使,大家风度自雍容。
  却说李寡妇与红雨所为早被采萧看破,因为有关众人颜面,故不肯播弄是非。谁知他两转怀忌在心,反将采萧葬送。香儿且又护短,采萧遂渐渐受起责辱来。气闷于中,无所发泄。这日偶间穿过假山洞口,在竹林边小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