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拜倒,亦轻轻说道:“二娘爱的是嘴稳手勤,好似亲娘。别人虽分门立户,二娘却一视同仁。从今后再不能蒙格外之恩了!”说罢亦一同举哀,真是远疑娇鸟林间语,近看轻红地下湿。哭完,退立坟后。和氏、越氏撤下祭物,众允、冯市义烧化纸钱,采蘩、猗猗一同回到阳宅,又各用过饭,以次进城。归至家,和氏将全义上坟之事告知康夫人,随令人致谢全义,又令人告知耿憬、耿怀及郑夫人三家。郑夫人自从梦卿死后,哀思太过,卧床不起。到这三月内,足足的七个多月,时方少愈。闻知此事,又免不了一番伤感。亏得子知、子慧两个劝解,然自此后比前大觉年老。凡是亲族人家,庆贺事体,俱令子知、子慧代己前往。郑文着实忧虑,因与郑夫人商议,将子知、子慧的婚事完成。一可代管家务,二可奉养老身。倘如万一或有不测,子知已十八,子慧已十六,两个媳妇又皆十七,男长女大,难以久待。况且耿存忠又告病在家,正好完此大事,郑夫人亦以为然。郑文遂又与耿怀商议,耿怀大喜,反求郑文作速催办。惟有子知、子慧两个,以梦卿比不得常人的姊弟,定要满了期服,然后再娶。又是郑文再三开谕,两个人方才应允。
  这且不提。
  却说公明达数日不见子知兄弟,问及郑大伦,方知为娶妇一事拟议未定,不得入学。公明达乃叹息道:“世禄之家,鲜克有礼。自古为然,本无足怪。但子知、子慧受教于我,知而不言,则为师之过也。且子知兄弟原有服满之说,正可就此一念之正以充而大之也。郑夫人之病本因思念梦卿而得,就便娶妇,亦未必能解其母女之情。我不想耿存忠、郑孔章以秉礼君子,而教导后进者反不及全义、众允之合人心也!”说毕,怅然不乐。次日,子知兄弟进学,公明达乃取琴弹道:
  猗欤全子,嘉名不虚兮。爱人以德,君子是居兮。□卫生而吊死,洵可歌而可书兮。夫何大雅,曾巷伯之不如兮!
  弹毕少顷,又弹道:
  世有义仆兮,厥名曰允。生则知恩兮,死则知悯。嗟彼达人兮,不及兹春。不及春兮,夫复何哂!
  子知、子慧听了琴歌,已能解释大意。再问郑大伦时,大伦便将昨日公明达叹息之言告知两人。兄弟两个作急进城,告知母舅郑文。郑文道:“我本为你母亲起见,一时性急,行此从权之事。其实自从三月末至六月终,其间不过百日,看你母亲光景,亦断不至于有故。今子通既以为不可,自索罢了。且再定日期,谅存忠亦无不允之理。只是我如此孟浪,倘无子通提醒,岂不见笑于人!”于是亲身告知郑夫人,一面写书作谢公明达。又亲身告诉耿怀,耿怀亦以为然。遂改期于本年八月内婚娶。
  郑夫人从此自宽自解,病势虽不能大好,却亦不见加增。
  遇烦闷之时,即令人将春畹、顺哥接到家中,借以消遣。
  再说全义,自给梦卿上坟之后,病势加添,不数日终于正寝。众允亦年近七旬,因前者彩云诸事更张,已郁郁抱病。今又复发,亦卧床月余而死。康夫人信了香儿的言语,教童观随需有孚协办管家事务,耿家自此人心多有不服矣。这以来有分教:宁馨儿几度生资雌扁鹊,胭脂虎百般计陷女程婴。
  散人曰:全义为梦卿所借重之人,梦卿死而全义可无。众允为梦卿所见信之人,梦卿死而众允可去。
  需有孚则暂留以待另结。
  郑文冠儒冠,服儒服者也,而其品则近乎黄老。
  公明达可谓通儒矣,向平之举,未免过甚,是又儒中之不可为训者。燕子知兄弟纯乎儒而不杂,然看梦卿事一疏,则又拘方而不适于用。甚矣哉!儒者之难得也。郑大伦乃燕子知兄弟陪客,林承租宣继宗乃子知兄弟对面。其亦入公明先生之门者,自非另是一种人物。老司礼犹得曰阿其所好也,而众仆人能胁其毕集乎?众仆人犹得曰迫于其情也,而老司礼能果其必来乎?乃毕集矣,果来矣,使有人心者,有不赧然愧而幡然悟者乎!不图世间乃有香儿。
  
第四十一回 遇蛊毒萧推采艾 觅邪术观唆童蒙
  主作偏房运已衰,婢为侧室数犹奇。
  小人女子真难养,佞痈无端又肆欺。
  却说任香儿自梦卿死后,见云屏仍教春畹住在东一所内,心甚不乐。彩云私向香儿道:“官人在家,久已将春大姐看在眼中。况又有太太作主,大娘、三娘尚见机而行,你我何必空作恶人?”香儿听说,把眉尖儿逗了一逗,冷笑不语。到晚间上宿的童氏悄悄向香儿道:“自二娘去世以来,我们若到东一所,春大姐还是往常的举动。惟有那别的丫头,一个个借黄米还黑豆样子,好不达理。在春大姐面前,那一种小心,竟与事奉正经奶奶差不多,着实令人看不上眼。别人还有可恕,只那无耻无羞的采萧、采艾,放着正经旧主人毫不在意,却在那不三不四的身上一味讨好,可气可气!”香儿道:“前者与二娘上坟,你两个侄儿为何不去?”童氏道:“不瞒奶奶说,我那两个侄儿在老主人时,便服事太爷,原指望大爷发捷,他两人亦得好处。不想童观年幼老实,误受道士作弄,被二娘一句话打入杂货行里。后来大爷出兵,连童蒙亦不带去。弟兄两个,随吃随穿,并无一点出息,拿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