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炙曰:“去岁叨扰尊府。”松闻雪香言为兰氏寄书到舍,知是造伪书的艾炙,乃呼曰:“此即破人婚姻者耶,我松翠涛决不尔贷!”遂一手揪住艾炙欲击,竹与雪香解释,艾乃抱头鼠窜而去。竹曰:“翠涛何必如此?”松曰:“这样坚险小人,我松翠涛岂能容得?”雪香曰:“翠涛此举亦足褫艾炙之魂,真是痛快人心。”月鉴曰:“松相公真豪侠之士。”竹笑曰:“翠涛若是习武,怕不是个赳赳。”松曰:“有文事者必有武备。似你专用毛锥,若遇无可用之地,便似大蔡缩头。”竹曰:“我这毛锥若锥到尊阃,自然是要缩头的。”月鉴曰:“相公们俱是玉堂贵客,也喜说戏谑话。”雪香曰:“功名何足以拘人?”于是坐谈半晌而罢。

兰瘦翁自西子庙归,对池氏说前秦生即是梅生,池氏亦甚惊喜。芷馨闻之以告猗猗,猗猗曰:“那山家女子所说,我早知其不谬。”芷馨曰:“梅相公今年大魁天下,小姐真是有福哩。”猗猗曰:“这是他的福命。”于是瘦翁择日成礼;猗猗闻之,潸然泣下,谓芷馨曰:“我得事梅郎,自是得所,但我父母膝下无儿,我随梅郎去后,这桑榆暮景有谁侍奉?”芷馨曰:“老爷、太太必有万全之策,小姐不须忧虑。”池氏亦忧及女儿去后膝下无人,瘦翁谓池氏曰:“我想向来原是在罗浮居住,于今不若再搬回罗浮去,庶可与女儿常相聚首。”池氏称善。

婚期将近,瘦翁收拾自芳馆为女儿洞房;接松、竹为媒,即在自芳馆北客房居住。松指隔墙谓雪香曰:“你从前在这里作寓,这隔墙是尊阃卧室否?”雪香曰:“是也。”松笑曰:“难保无逾墙相从之事。”雪香曰:“翠涛是何言欤?”竹曰:“去年雪香在这里,不过是两下留情。至若苟且的事,我可以信其必无。”

到了花烛之夕,松、竹作诗词相贺。竹诗云:

赤紧温柔第一巡,鸳衾锦帐不胜春。

岂知此会新婚夜,仍是当时旧遇人。

扣解芙蓉羞半面,香寒豆蔻现全身。

雨云初歇阳台暖,定比从前笑语亲。

松填《江城梅花》一阕云:

良宵风月价谁论,盼新婚,到新婚。两个寒欢,有酒对芳樽。夜漏迢遥人语静,翠帏里,便惺惺、无限情。此情此情怎能禁,脸儿滥,口儿亲。睡也睡也,睡得稳、著意温存。你个去年,花月照闲庭。早想合他同处寝,侥幸也,到今宵、事竟成。

雪香看毕,曰:“二兄高才,弟一时不能属和。”松笑曰:“雪香的心早已莫知其乡了。此时谅必想不出一句什么来,你不和也不勉强你。”

至夜二更后,雪香归到自芳馆。芷馨见雪香入,即出房而去。雪香与猗猗此夕相见,比从前更有一种风情,令人领略不尽。雪香谓猗猗曰:“去岁与卿别后,谁想竟有今日。”猗猗曰:“去年郎君改姓更名,来寓妾家,妾恨无投梭之拒,至今思之,殊深愧悔。”雪香曰:“卿何作如此语?去年我来两月,知卿贞静。彼时卿得艾炙伪书,只道我已别娶,故不得不择佳婿,为终身计。与我诗中寓意、眼底留情,亦何足怪?假若无艾炙伪书,卿必贞守旧盟,决不轻易于动念。”猗猗曰:“郎君此言,正道破妾的苦衷。”雪香曰:“我去年与你留情,也是为伪书所误。假若无那伪书,我亦必静待佳姻。即有如卿才貌双全的人,何敢复生妄想,致等诸薄幸一流。”猗猗曰:“郎君去年若不改姓,倒免得一番周折。”雪香曰:“我若早知卿家姓兰,也免我梦想神思。”猗猗曰:“彼此都是一样。”雪香曰:“我前日来时,若不说是姓梅,你家也还要访姓梅的,岂不又费周折?”猗猗曰:“妾已早知郎君不姓秦的。”雪香曰:“卿怎早知我不姓秦?”猗猗曰:“今春偶游西子庙,遇一姓山的女子,那人是从罗浮新搬来的。我偶念桂蕊赠你的诗‘不遇范公全晚节’二句,他即念上二句。我遂留意邀他到家,问及此诗,他便说不是姓秦;且知君与桂蕊的事甚悉,君与那人亦有情否?”雪香曰:“不知有这姓山的。”猗猗曰:“他是罗浮人,与君不远,何竟不知?”雪香曰:“罗浮女子甚多,我何能知?”猗猗曰:“他何以知君与桂蕊的事?”雪香曰:“桂蕊乃销魂院名妓,那女子知得亦是常事。”猗猗曰:“桂蕊有才貌是以有名,那妇子亦有才貌,何竟无名?”雪香曰:“才貌如何?”猗猗曰:“比妾似还胜些。”雪香惊曰:“离我家不远,哪有这样好女子?”猗猗曰:“听他言语,亦似与君有情,我疑即是桂蕊。但桂蕊即蒙郎君赎他出院,何得到这西泠来?”雪香愀然曰:“提起桂蕊,令我心恻。”猗猗曰:“尚未出院耶?”雪香遂将桂蕊投水的事告知猗猗;猗猗亦深为惋惜,且曰:“那山家女子的父,从前亦寻访郎君,何不去拜谒他家,或可见那女子?”雪香应诺。

到了次早,松、竹求见猗猗。既见之后,雪香陪到客室来。松笑曰:“雪香,你去年说‘世无西子难夸美’,于今得此佳偶,真是西子再世。怪不得你去年在这里留连两三个月,就是我松翠涛若去年到这里,也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