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不是我家先生吴瑞生?”刑厅道:“然也。”抚院听说,慌忙离坐,向刑厅一揖,道:“适才堂上得罪,大是不恭,若早知先生,岂有当堂相见之理?”刑厅道:“官有官箴,此乃礼法之当然,老大人有何不安?”抚院道:“先生为问改名易姓,贻者夫以不恭之罪?”刑厅遂把那路遇如白、改易姓名便入南闱之事,说了一遍与抚院听。抚院道:“原来为此。”刑厅道:“卑职年幼才短,□有不及,倘有失职之处,还望老大人格外栽培。”抚院道:“你只管用心做好官,有可为处,没有不为之理。”刑厅又问道:“令爱昔年夜间失去,如今可有音信否?”抚院道:“不唯小女有了音信,连甥女也有了音信。此时俱接在宅中。”刑厅又问道:“老大人的甥女是谁?”抚院道:“是南康府水衡秋之女,叫做兰英。”刑厅听了抚院这话,心中喜道:“二位小姐俱有了音信,我吴瑞生姻缘该成在此处了。”说道:“此是老大人意外之喜。”抚院道:“此固足喜,此事这外更有可喜者。”刑厅间:“是甚喜?”抚院道:“去岁你徒弟金昉乡试也得侥幸,肃斋、汉源亦同科中了。你如今固是师弟、朋友,又是乡试同年。”刑厅道:“令爱有了音信,公子又得中举,老大人又蒙恩起用,正所谓喜事重重至也。可慰可贺!”抚院道:“先生若是想他,肃斋、汉源此时俱在我宅中,即同请来相见。”刑厅道:“甚妙。”抚院遂使人把三人请来,先是赵郑二人与吴瑞生作揖,次是金昉叩拜,行礼完坐定,吴瑞生道:“自别兄以后,甚是渴想,虽不能趋近台颜,而梦宸之思无日不神驰左右,二兄秋闱大喜,又欠贺礼,抱歉殊深。今幸不期而会,又觉深慰鄙怀。”肃斋、汉源道:“弟之心亦犹兄之心也。然知己契友自可不言而喻。”五人说着话,不一时酒肴俱至。大家吃了,吴瑞生方起身告别,回衙门而去。
一日,金抚院向肃斋、汉源道:“老夫人闻的新任刑厅尚未有室,吾家小女与甥女俱未受聘,刑厅年貌倜傥、大雅不群,正堪为吾坦腹。老夫蓄此念久矣,今欲借重二位,为吾作伐,敦昔日之张范,结今兹之秦晋。只望二位贤契勿推却为幸。”肃斋、汉源道:“成两家之好,笃朋友之情,一举两得,自是美事。况命出老师,此事情愿殷勤。”抚院遂把二人谢了。这且不提。
却说吴瑞生别金公回了衙门,退到私宅,心里寻思道:“我那翠娟、兰英小姐如今俱有音信,且共住一处,我终身之事似有九分可成,此一机会断不可失,我不免央一官员为我作冰,向金公亲提此事。又若无个知心之人可托,欲待央赵、郑二生,他又在抚院宅中,不便往来。”终日横在心间,连公务都无心去理。一日正在书房坐着,忽赵、郑二人拜帖传到,吴瑞生忙吩咐开门迎进,让至书房。待了茶,吴瑞生道:“弟为公务所羁,尚未往拜,怎敢望二兄先施?”肃斋、汉源道:“金公为官,号令严肃。官员不许无故参谒。凡家中随从之人,不论上下俱不许私出院门。兄既在此做官,亦当听其约束,断不可私拜朋友,乱他法纪。弟今日此来,也不是无故私出,是奉金公之命,要与吾兄提一亲事。”吴瑞生道:“蒙二兄雅爱,但不知为吾作伐者是谁人之女?”肃斋、汉源道:“就是金公的令爱,与他的令甥女。”吴瑞生听说,喜的眼花神开,就如中了一次二甲一般。说道:“金公既不弃寒微,欲成二姓之好,此固幸出望外者,小凝情愿攀乔。”说完,又吃了几杯茶,肃斋、汉源便要起身告别。吴瑞生还要留他吃饭,二人坚执不肯。辞了瑞生,回院见金公,把话回了。
金公遂到后宅,把翠娟、兰英唤至近前,说道:“男大须婚,女大须嫁,古之定理。你二人婚姻俱至愆期,我心下甚是不安,新任李刑厅年少风流,倜傥寡偶。他亦未有妻子,年庚相当,门户亦对,我已借赵、郑二位为媒,作成此事,他那里亦自情愿。但婚姻大事也不可不使你二人知道。”翠娟道:“婚姻之事虽人生不免,但孩儿区区之志,唯愿长依膝下,奉事终身,若说出嫁,固非孩儿之所愿也。”金公道:“似你说的便可笑了。男女居室,人之大伦。从古至今,从未见女子有终身在家者。此时不嫁,还待何时?”翠娟道:“爹爹若许孩儿奉事终身,这便是爹爹莫大之恩;若欲强逼,你孩儿唯有一死以表我志。”说罢,那眼中便扑簌簌落下泪来。金公怒道:“世间那有这般执拗女子!李刑厅年少进士,有甚亏着你?这样人不嫁,还待嫁甚等之人?”又顾兰英道:“你姐姐这样不通,你的意思却是何如?”兰英道:“姐姐既是不嫁,我也情愿不嫁。”金公道:“咦?你也是第二个翠娟!”遂忿忿而出。
金公见了夫人道:“素娟这等可恶!我方才与他议婚,他要终身在家事奉父母,宁只死了不肯出嫁。这是甚么心事?你不免去劝他一番。”夫人遂到了翠娟房里,见翠娟、兰英那里正哭,哭的连眼都肿了,夫人道:“我儿,你爹爹为你择风流佳婿,是为你终身之谋。你为甚么触怒你爹爹,令他生气?”翠娟道:“人各有志,莫相强也。你孩儿志在奉亲,不愿事夫。爹爹若要迫我,却不是打发我出嫁,竟是打发我上路。”夫人道:“为男子的在家事父母,为女子的出门事丈大,此礼古今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