肯故意违拗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,况且晓得这位保子良心,是很有脚力的人,同他作对做甚么呢?就连忙回道:“署司的意思也是想上来邀邀大帅的恩,不过因为事体重大,且这册子是署司交与保守的,署司也有错处,所以,不敢就替他乞恩。现在既蒙大帅格外宽宁,署司也感激不尽,署司下去就上详请将保守无过。但是,署司也求大帅赏记一过,使同寅见得署司不是有功则居,有过则卸的抚台。”倒也答应了。范臬台出来回到衙门,就上了详,抚台批了,将保守记大过两次,范臬司也记过一次。那册子里的人晓得这本册子烧了,俱各放心安业。范臬台也不再派人锁拿,湖南省却也亏他这么一办,才得四境平安。也不能谓为无功,抚台把先前拿办的会匪的情形奏了上去,范臬台赏了二品衔。不多几时,就有这升江西臬台的恩谕。湖南人编了两句道:“可怜多少才人血染得猩三点红,做官真不易也。”范星圃是初升臬台的人,自然要请陛见。这江西臬台的缺尚护讫还是同范帅商量着委署的,尚护讫晓得,这任天然是谭藩台,因为他需索三千银子,他没有送,把他撤任的。这事很不平正,却好新建县被参离任,就叫署藩司挂牌委他署事,做官的人听见委了缺,那有不喜欢的,况且调首又是有面子的事。将来遇及升官皆可操券而至,安有不愿意的道理。任天然也不是个甚么高尚的人,若在平时早已欣然捧檄。但是,他近来因那位如夫人,新临玉碎正抱朝云之感,又兼听得这位范星圃升了本省的臬台,想从前与他同班引见,同得明保又做过前后任,如今他已经做了本省的自台,自己还是个知县,这回他来到任还须要脚靴手版的去参见,真应了近来一位大员谢思折子里听说的“昔日鸣琴之侣尽作衙官了。”相形之下未免难以为情,而且晓得这位臬台做官的脾气,同自己有点不大相投,万一将来受他点磨折,那就更不合算。
  好在盘算盘算自己这几年的宦囊虽不甚多,也还有四五万的光景。前年停捐的时候,又趁着便宜捐了一个候选道在身上,不如趁此开缺过班,自己也还得过两次明保,有一次也是送部引见,如果到京里运动运动又何不可希翼放缺呢!
  心里想定,就同和氏夫人商量,和氏夫人道:“我正因为可姨死了,你心里说有些闷闷的,想劝你出去散散心,遇着有合意的,再讨他一个在身边服侍服侍,而且达儿、通儿,应讲甚么学堂也可以替他们打打主意。如今搞了科举,将来不到学堂哪里有出路呢?人家做官还有舒服的时候,像你做官,又是一天到晚的瞎忙,我看不但这知县不必再去做他,就是连道台也在可做可不做呢!”任天然道:“我才四十岁的人,你叫我不做官做什么呢?况且这两个钱恐怕还不够养老。”和氏夫人道:“以后的事你再说,这首县我看总是辞掉的好,只不晓得上头答应不答应。”第二天,任天然上院,尚护院一见就说:“天翁前回撤任,实在抱屈得很,兄弟那时候在臬司任内就颇为不平,但是,那藩台的事,天翁是晓得的,抚台那里怎能同他违拗呢,兄弟说也无益,恐怕倒反要替天翁抱怨。所以,只得缄口不言。现在这新建被那华令糟到不堪,要借重天翁,好好的整顿整顿,将来总要酬劳兄弟,现在做了藩司到底比臬司有点作为了。”任天然答道:“大人的这番恩典,卑职实在感激不尽,自当竭诚图报,但是,这首县卑职向来短于肆应,万难胜任,且不独这新建县不敢接事,就是卑职万安的本缺,也还要仰求宪恩准予开缺呢。”尚护院忙问道:“这是甚么缘故?”
  任天然道:“一来卑职自问才具有限,做了这几年州县,觉得越做越难,一点不能替百姓做事,虚糜厚禄,殊觉汗颜;二来新放的这位范臬司,卑职做过庐陵的前后任,彼此虽然没有甚么痕迹,然而周县的前后任,总往往有些意见不同的地方,前任的事体,后任略有更易,前任心里总有些不舒,这是人情之常,卑职正是后任,范臬司原不见得因此同卑职计较,万一将来有点不能合范臬司之意的地方,岂不辜负了大人的这番栽培。卑职前年捐了个候选道,意思要求大人的恩典,准予开缺过班。大人是指日就要开府的,将来伺候日长,还要求大人提拔呢!”尚护讫又勉留了两日,见他执意不肯,而且没有拦阻人家升官的道理,也就只得答应,任天然请安谢了。回来又到司道首府那里去了一去,自然也有些挽留的面子话,任天然回来就上了禀帖,呈请开缺,给咨赴部拨选,上司也就批准任天然在家收拾收拾。正在同夫人商量住在那里好呢,江西是不想回来的了,却见管家拿了一个帖子进来,说是王鹤王大人来拜,任天然就吩咐“请”。
  不知这王梦笙来做甚么?等任天然会了他再说罢。
  
  






第十一回 月夜看山魂销罗绮 凉宵听雨乡恋温柔


  却说这王梦笙太史,那年由广东奉母回家乡试,其时任天然正在庐陵任下,彼此常见,甚为投契。这天,王梦笙来替叶勉湖送行,顺便拜访任天然,也就请了王梦笙说道:“听见天翁辞了新建,真是志趋高尚钦佩之至。”任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