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无遗,做书的要脱他的科臼,跳出他的范围,别标新义,独树一帜,自问无此才情,若要抄袭他点意思,依傍他的章法,这是做书的从做八股应科举的时候,就不肯做的事。所以,只好从略了。
  再说上海的那位傅京堂,是借着到闽浙一带查勘矿产飘然而去。那廖庸庵更无依傍,知道这一次是捞不回本来,仍回广东去另打主意。那粤汉铁路自然有人来正正经经的开办,各种报上载的详详细细不必做书的去说他,那单凤城也就打主意去行见,约着增朗之同行。增朗之娶了杨燕卿之后不多几天,广东家眷已到上海,接在一起同祝那犹云娘晓得这杨燕卿就是龙玉燕,心里有点不大高兴,好在他是向来拿这增朗之当作一匹耕牛,只要庄稼收成无误,也就不去同他计较。过了两天,增朗之同着单凤城动身进京,行了见一同出来,单凤城自赴江西到省,增朗之也带了家眷搭了长江轮船,赴武昌禀到,上过各处衙门送了这位瑞制台一挂茄楠香朝珠,一副满翠的搬管,一件玄狐外套,两件定织的旗袍,还有些燕窝鱼翅之类。这瑞台因同他老翁很有交情,又见他送了这份厚礼,心中甚是欢喜,就委了他当本衙门的文办的文案办呢!不到一个多月,就委他署了汉阳府,这也要算世交情重的了。增朗之收拾着到了任,那汉阳府就在武昌,对江一苇可达夏口的,汉阳的事倒还不多,缺虽不肥却也可以安富尊荣的坐享。只是他到任不到一个月,这位制台却因为那钦差进京,说他在江西兵政不修,遇事敷衍朝廷,把他开了缺。将那位陕甘总督调任过来,他顿失冰山,心里也为之一动,好在这知府是个承上启下的官儿,谅来也不会出甚么乱子,也就不去放在心上。不过制台临动身的时候,到汉口送了一送。
  他请的一位刑名师爷姓高号竹岗,是浙江湖州人,生平做八股的功夫最好,不拘大题小题他做的总当行出色。而且既不是那种滥腔墨调,也不是那种高古艰深,无论喜欢那种笔路的试官看了,无不动目。但他却是个今之学者重利不重名的,所以蜚声庠序十有余载,仍是一领青矜。每逢科岁乡场就是他发财的时候,至少也有一两个着托。从前没有放空的,银子到手也就任意挥霍,最爱的是裙下双弯。他把生平抚弄过的弓鞋,按人乞取聚了一枕箱随身携带,没人的时候,就取他出来赏玩。
  真有那随园主人所说的小人下达之风,大土烟的量也真不校好在国家有这一定的墟期,他倒也不去愁那用度。后来八股废了考,到策论可就无甚把握。因为在家里常替人家做做呈词,自己觉得公牍上也还去得,就备了二百块钱的贽见,托人向江苏臬台衙门的一位刑名老夫子说了,去拜门过堂在里头学了一年,替一个县里的朋友代了一回馆,谋了几次总谋不成功。他有个亲戚由翰林改官湖北侯补道,他看江苏省的刑钱馆非有大帽子,轻易弄不成功,就跑到湖北去找他这位亲戚,替他荐了一个知县的馆处了一年,东家因案撤任,他回到省里。闲住了半年,他在上海讨了一个出色的野鸡,名字叫做祝眉乡,绰号叫“烟汗河眉”。生得两汪秋水,一捻纤腰,那一双莲瓣真是又小又窄,脱下那两双绣鞋,放在三寸碟子里头还盛不满,所以最中这高竹岗师爷之意,到处带在身边,时刻不能离的。这回是他这位亲戚观察,托了制台幕府里与增朗之同事的文案,再四推荐,到馆之后,宾主倒很相投。但是,这位师爷烟量很大,又最恋灯,自己又不会烧,必得这河眉替他打烟对火,初到馆的几时见了东家还要矜持矜持,后来看这东家也还是个和易近人的人,也就熟不拘礼,一榻横牀隔灯相对。这阿眉也就坐在榻前烧烟并不避忌。两下熟了也就随便谈心,有时增太尊指着高竹岗身上同他说两句风话,他也顺口回敬两句,说急了就啐。这增太尊两口再过过就要拧二把打两下,这增太尊趁着抵挡的时候,暗捏玉腕偷捻金莲。这河眉固不动声色,那高师爷也不见怪,还有时跟在里头说两句趣话,遇着高师爷要调戏河眉嫌跟过去不顺手,就坐在增太尊身旁烧着。阿眉是在野鸡堂子里登惯了的人,那勾引挑逗的经络色色皆精,他身子靠着太尊,始而微倾,继而紧贴,那增太尊又是个吃惯野味的人,趁着他装烟的时候,从底襟里伸手去摩挲摩挲,那河眉也不过回眸一笑而已。从此这位增太尊更加励精图治,于公事上很为用功,日日总要到这老夫子房里请教半天,不但他太太犹云娘房里踪迹鲜逢,就是那爱姬龙玉燕的香闺也非安寝不至。到底是认真做官的人,不大肯常在上房里的。有一天,这高师爷正在烟迷的时候,增太尊就去扯那河眉,河眉也便引身相就,增太尊就借这烟榻拿那随身带着的象牙烟枪,请河眉吃了一筒泉象浆,河眉也吞吐尽致,呼吸无遗。他们这口烟慢慢的吃完,那高师爷的烟迷还未曾醒。真是卧榻之旁任人鼾睡,两人觉得不胜缴幸之至。
  天下男女相悦的事体,如果一次缴幸,各自知足,不去再访桃源,这种事体轻易不会破案的。无如男女两人得了甜头,彼此皆有个不能放手之势,至再至三,朝贪暮恋,虽有个怀刑惧祸之思,却遏不住这烈火干柴的欲念蹈隙,即思一试,久竟各自忘形。所以无不弄到通国皆知,丑态毕露,就是那些谋杀亲夫的案犯起初也未必就存此念,无不